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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高建国获第八届“长江杯”江苏文学评论奖一等奖

发布时间:2019-12-12  来源:安徽作家网  作者:安徽作家网

安徽作家高建国的代表作《陆文夫作品的海外传播与影响》(原载《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8年第10期),获得第八届“长江杯”江苏文学评论奖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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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文夫作品的海外传播与影响

高建国

陆文夫是中国当代重要作家,曾任中国作协副主席、江苏省作协主席,五次荣膺全国文学奖,法国文化部为其颁发“法兰西文化艺术骑士勋章”,在国际上具有很大影响。陆文夫并非高产作家,但作品质量很高,尤其是他的小说《美食家》,在海外连续多年长销不衰。作家毕飞宇说,“中国有一个作家在西方影响很大,那便是陆文夫。《美食家》不仅畅销,而且长销。这是很少作家能做到的。”中国文学作品能否走向世界并产生影响,一般取决于这样几个要素:一是被译成外文的作品数量多不多,二是作品传播的范围(国家和地区)广不广,三是在国际上流传的时间是否长久,四是能否受到不同国家的认可与好评。陆文夫被成外文的作品并不多,但具备其他三个优势:首先,他的作品已译介到德、法、英、日、俄、美、芬兰、捷克、伊朗等许多国家,区域范围广泛;其次,小说代表作《美食家》在海外既是畅销书,也是德、法、俄、日等国家多年受欢迎的长销书,从上世纪80年代一直销到现在;再次,不同国家汉学家对陆文夫作品均有较高评价。说明陆文夫作品已产生了国际影响,是中国文学走向海外的一个典型,值得文坛及学界关注研究。本文梳理与总结陆文夫作品的海外传播及影响,正是基于这一动机。

(一)陆文夫作品的国内输出

中国文学作品传播海外,一般分三个步骤:一是国内输出;二是海外译介;三是产生影响。陆文夫作品走向世界,也经历了这三步。

所谓“国内输出”,即中国文学作品由中国人自己译成外文,通过国内出版的外文媒介,向世界各国营销或赠送,以此推介中国文坛的作家和作品。陆文夫作品走向海外,也始于“国内输出”这个渠道。最早译介到海外的陆文夫小说,是发表于1978年第4期《人民文学》的短篇小说《献身》。它被收入白哲明、李孟平选编、翻译的英文版小说集《伤痕:文革的新小说1977-1978》,由香港联合出版公司与伦敦Gwanghwa Cobuwg 联合出版发行。之后,陆文夫作品的“国内输出”主要依托三个平台:一是中国文学出版社及所属的《中国文学》杂志;二是外文出版社;三是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其中经《中国文学》杂志和中国文学出版社译介、发表和出版的作品最多。中国文学出版社创办的《中国文学》英文版杂志1951年问世,法文版《中国文学》1964年问世。陆文夫的新时期小说《围墙》(1984年)、《门铃》(1986年)、《临街的窗》《井》(1987年)、《清高》(1988年)等,都是通过《中国文学》杂志译介到海外的。《中国文学》对国内文学新作译介十分重视,比如1987年第3期法文版《中国文学》,发表陆文夫等作家的同题小说《临街的窗》时,封面专门印上小说标题和作者姓名:“《Fenetre Sur Rue》:Wang Meng,Lu Wenfu,DengYoumei,Feng Jicai,Zhang Xian”,以期能够引起读者的特别关注。不过受杂志版面的限制,《中国文学》以往刊登中篇小说数量有限,1984年英文版由月刊改成季刊扩充篇幅,这才大量选载中篇小说。陆文夫的中篇名作《美食家》(1983年发表于《收获》),就是由《中国文学》率先译介到海外,在国际上引起的强烈反响。

陆文夫作品的海外传播,也得益于“熊猫丛书”出版。1981年《中国文学》开始推出英文版与法文版的“熊猫丛书”,由中国文学出版社出版,发行到150个国家和地区。陆文夫《美食家》也被列入其中,出版了英、法两种外文的单行本。此外,中国文学出版社还翻译出版了陆文夫的个人作品专集。熊猫丛书使陆文夫在海外迅速成名,以致在国际上还出现了盗版书。比如他的一本作品集《A World of Dreams》(《梦想的天地》。内收《微弱的光》、《小巷深处》、《唐巧娣》、《小贩世家》、《围墙》、《美食家》、《门铃》、《梦中的天地》等8篇作品)问世后,“英国也出版了一本类似的文集,书名叫《美食家及其他中国当代小说》(The Gourmet and OtherStories of Modern China)。这个译本读起来更顺畅,似乎是未经授权而对无版权的熊猫译文的润色。”另一方面,海外更多商业出版社看见有利可图,纷纷重译出版《美食家》等中国作家作品。“1977年后,英译中国当代小说的商业出版社逐渐增多,分布在美国、英国、澳大利亚、加拿大、印度和新加坡。”“陆文夫的《美食家》(伦敦国际读者出版公司London Readers International)……等作品得到译介。”“同时也重译了一些‘熊猫丛书’中受到欢迎的作品,如……《美食家》(国际读者出版公司London Readers International)等。”

陆文夫等中国作家的作品在海外市场产生的反响,也激发了国内出版机构的再版热情。外文出版社过去曾编译出版过陆文夫作品的英、法、德文版。 2009年,外文出版社再版了一批有影响的“熊猫丛书”,最终“选择了其中影响力最大,最有代表性的现当代作家作品作为第一辑出版。”再版的“熊猫丛书”第一辑40种英文版作品中,就包括陆文夫的《美食家——陆文夫作品选》,这个译本收入了陆文夫的8篇作品,译者是喻藩琴等人。“熊猫丛书”再版的过程中,中国文学出版社也倾注了热情,他们推出的法文版《Le Puits》(《井——陆文夫小说选》。内收《小巷深处》、《小贩世家》、《井》、《围墙》、《门铃》、《美食家》、《微弱的光》等7篇作品),1988年面世后引起反响,1990年又应海外需求第二次印刷。

除了这些译本,中国文学出版社和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9年还联合出版了《陆文夫小说选》英汉对照版,这本书收入了《小贩世家》、《围墙》、《美食家》等3篇作品,供中外大学生学习阅读,这也扩大了陆文夫作品在国际青年读者中的影响。

(二)陆文夫作品的海外引进

所谓“海外引进”,就是外国出版机构翻译、出版、发行中国文学作品,意味着这些作品已受海外出版界与汉学家的关注,愿意向自己国家乃至全球推介它们,而外国读者也很乐意阅读和接受这些来自神秘东方的文学作品。在“海外引进”的中国文学作品中,陆文夫小说《美食家》十分受宠。

1、德国。《美食家》的德译本有两个版本比较出名,译者分别是哈泽贝尔根(StefanHase-Bergen,中文名“韩北山”)和乌里希·考茨(Ulrich Kautz,中文名“高立希”)。前一种版本1992年由布洛克迈耶尔学术出版社(Brockmeyer)出版。

 译者哈泽贝尔根说,“《美食家》的这第一个德译本早就于我1987年在上海求学时便写好了。瑞士出版社Die Waage 1988年同我签订合同,准备出版此书,但付印一再拖延。1992年出版商Wiesner通知我,因为苏黎世的Diogenes出版社也正打算发行一个自己的译本,所以Waage出版社决定放弃此书的出版。于是我决定与Helmut Martin教授合作,将这部《美食家》的德译本作为Chinathemen系列丛书的学术专著出版。”早在1990年,哈泽贝尔根曾撰写过研究陆文夫的学术专著《苏州刺绣:作家陆文夫的生平与作品》,这为他翻译《美食家》奠定了基础。

《美食家》德译本的第二个版本,1993年由第欧根尼出版社(Diogenes)出版。译者乌里希·考茨为该书撰写了后记。他是德国美因兹大学汉学家,酷爱中国文化,曾任德国汉学协会(DVCS)创始主席,多年来译介过包括《美食家》在内的大量中国当代小说。乌里希·考茨说,“现在依旧在重印的陆文夫的《美食家》,德国读者特别喜欢它。我原本不想翻译这本书,瑞士一家很有名的出版社找到我,后来发现,这个小说真不错,而且翻译的过程很愉悦,完全符合我个人的偏爱。”

比较《美食家》上述两个德译本,乌里希·考茨的译本“为德语读者接受更广泛”,影响也更大。柏林《世界报》发表Alfons Schuhbeck的文章称,“终于有一部著作是以吃饭作主角了——虽然这并非一本食谱。小说《美食家》我读起来简直就是珍馐美味、大快朵颐——当然是对于脑袋。作家陆文夫端上的是一道生活哲学的中国大餐。”《新苏黎世报》发表Ruth Keen的文章评价,“陆文夫以其世界知名的作品《美食家》创作了一幅具有浓郁地方色彩的风俗画。小说的主题‘吃饭’是作为人们基本需求的一个代表,作者写来饶有意味、引人入胜。出色的翻译让语言也美味起来,如同小说中端上来的珍馐一样。”德国电视一台“每日新闻”节目主持人乌尔里希·维克特读过此书赞叹说,“一本薄薄的、精致的小说,陆文夫在《美食家》里书写了一个人生的重大问题:吃是为了干好活,还是干活是为了吃好。”由于乌里希·考茨的译本质量较高,中国德语专家宋健飞教授在他的专著《德译中国文学名著研究》里,有一章专门论述这个《美食家》译本。

除了《美食家》,陆文夫的其他作品也受到德国社会关注,时有作品收入各种中国文学作品集的德语版本。其中有一本由16篇小说组成的中国文学作品集,便收入了陆文夫的《小贩世家》。“16篇短篇小说译成后即由柏林人民和世界出版社列入该社在1984年出版的《探求》丛书的中国短篇小说选专辑。这本小说选集一经问世,几天内立即销售一空。”除此以外,译成德文的陆文夫作品还包括《井》、《小巷深处》等,它们和《小贩世家》一起,被收入尹虹、葛柳南、梅薏华等德国学者译编的《考察:16位中国小说家》一书。基于陆文夫在德语国家的影响,当地媒介也乐于刊登陆文夫撰写的文章,比如1985年第2期文学杂志《Akzente》,便发表了陆文夫《中年以后还会提高吗?》一文。

2、法国。法国从1987年开始翻译出版陆文夫作品。法国读者对陆文夫作品的兴趣,似乎比德国人更大。旅法翻译家陈丰(Chen Feng )是译介陆文夫作品的始作俑者。她和安妮·居里安(AnnicCurien)女士共同将《美食家》译成法文,书名改成《Vie et passion d'ungastronome chinois》(一位中国美食家的生活与激清),以与19世纪法国美食家布里亚·萨瓦兰的名著《美食家的生活与激清》相呼应。法文版《美食家》1987年由比基埃出版社(Philippe picquier)推出,一经问世便受到欢迎。《人民日报》报道说,“《美食家》……仅在巴黎就销售十万册,十几年来法国各城市仍有许多读者,每年都在加印。”这部法文版《美食家》,后来被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各国代表作品丛书”。《美食家》译者之一的安妮·居里安是法国汉学家,她还翻译过陆文夫的中篇小说《井》。为了宣传销售《美食家》等中国文学作品,出版社及巴黎的书店使用了多种公关手段。首先,频繁举办作家和巴黎读者见面签售活动。“(巴黎)友丰书店多次举办类似活动,不失时机地组织访法的中国作家与当地读者见面交流。……陆文夫、张辛欣等作家曾先后在该店举办的交流会上与法国读者见过面,其活动十分热闹,有的曾被巴黎电视六台、‘哥伦比亚’等报社采访报道。”其次,在报刊上进行文字推广。“1988年5月下旬至6月上旬,法国文化交流部等邀请中国作家……陆文夫、张贤亮、张抗抗、张辛欣等访法,《当代外国文学精萃·中国专刊》对上述十三位有影响的作家及其作品进行了较为详细的介绍。专号在对1976年以来用法文出版(包括中国国内)的主要文学译著进行分类报导的同时,还发表了平帕诺撰写的专文和编辑部的评介文章。”再次,将《美食家》纳入“袖珍本”出版系列进行普及性传播。“毕基耶出版社开始自行出版袖珍本,以降低售价,如陆文夫、王朔等的作品再版时都出了袖珍版。”在法国,“译作是否能被收入袖珍本,直接意味着中国当代文学是否有可能问津低价的普及性传播,有朝一日落入普通读者或者学生们的手中。……中国当代文学陆续收入袖珍本,从某种角度来说,毕竟意味着它开始融入法国文学系统,意味着它将有可能赢得较大的读者市场。

此外,陆文夫唯一的长篇小说《人之窝》也被译成法文,受到法国读者喜爱。译者陈丰说,“《人之窝》在2003年由法国门槛出版社出版后销路又不错。出版社本来希望他访问法国,还期待着《人之窝》的下部……”然而,就在法国读者期待《人之窝》下部早日问世的时候,陆文夫先生于2005年不幸逝世,成为中法文学交流的一个无法弥补的遗憾。

3、日本。日本对陆文夫小说的译介也早。日本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2007年12月出版的《中国新时期文学日译一览》一书里,便有陆文夫日译作品的相关资料。该书“收集了1976-2007年6月在日本出版的中国当代文学作品,……其中小说条目有1430项(译成日语的作品数目)。”里面有陆文夫11篇(部)作品的条目,数量相对较多。学者陶振孝说,他从日本《中国现代小说》杂志上,就读到过陆文夫的日译小说。1980年创办的《中国现代小说》“是一本同人杂志。是一群专门研究中国文学的日本朋友向日本读者翻译介绍中国小说的窗口。”上面刊载过陆文夫的日译小说《道に面した窓》(临街的窗)。学者李冬木称,1987-1990年的日本东京徳间书店,曾出版过“现代中国文学选集”丛书共13种,这些书由市川宏(ほか)编集,其中包括1990年9月出版的陆文夫《美食家·他》(松井博光翻译)。

在《美食家》日译本中,华裔日本龙谷大学教授陈谦臣翻译、松籁社出版的版本(1987年)很有特色。陈谦臣是华裔日本作家陈舜臣的弟弟,陈舜臣在本书中担任了监译并撰写序言。这个译本的最大特点是致力于文化沟通。比如小说正文前附有两张地图:苏州地理方位图和苏州城市简图。城市简图上标有怡园、拙政园、狮子林、网师园、虎丘、留园、西园、寒山寺、沧浪亭、石路、观前街、司前街的位置;也注明了松鹤楼、新聚丰、义福昌、苏州饭店等所在地。这些景点和饭店大都与小说情节有关,既能帮助读者形象地理解小说内容,也能方便日本读者到苏州旅游,可以准确找到《美食家》情节中写到的那些地方。小说正文后面还附有18条“译注”,诠释了“鲃肺汤”、“叫花子鸡”、“金圆券”、“玄妙观”、“荆轲与高渐离”、“淮海战役”、“镇反、三反·五反运动”、“五毒”、“大观园”、“老正兴”、“鸣放”、“反右派斗争”、“阴阳头”、“破四旧”、“士别三日”、“家伙”、“绍兴加饭·陈年花雕”、“五粮液”这些特殊词汇的内涵,更有助于读者理解《美食家》故事的文化背景。此外,日本汉学家釜屋修也翻译过陆文夫的小说集,陆文夫为这个日译本写过序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说,“通过釜屋修君的翻译,我笔下的人物又漫游到日本来了,我作为这几个人物的领队,有幸能结识日本的读者诸君,是十分高兴的。如果你曾经到苏州来旅游过的话,我们在马路上、在园林里也许曾经见过面,可惜的是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我自己也没有想到,我写出来的有些人物比我还要逍遥自在,他们可以借助于各种文字在世界上漫游,不需要护照,也不买机票,只要你肯关照,他们就会来到你们的身边,向你倾叙他和她的欢乐、痛苦、追求、幻灭、各种生活的状况和人生的经历。他们没有什么功利的目的,只是求得你的了解和理解而已。”这篇序言还谈到中国文学作品传播海外的作用:“人和人之间要相互了解和沟通的话,文学倒是个可靠的途径,虽然文学中的人物都是虚构的,可是虚构的人物有时比真实的人物还要坦率点,即使他想戴上面具的话,那面具也是一眼就能看穿的。”釜屋修热心译介陆文夫小说,主要是因为他很“欣赏(中国)江南水乡的委婉,生活和文学的情趣都很开阔。”

对中国文学作品的翻译和研究,日本汉学家与欧洲汉学家有所不同。欧洲汉学家相对独立一些,开展的组织活动也不多;而日本汉学家的组织活动要相对频繁。比如日本的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是以东京驹泽大学为据点的学术组织,“每年竟能开研讨会5-7次之多。釜屋教授报告了一个统计数字:6年间,他们开了43次研讨会,共有282人次到会。没有固定的会场,有时候在咖啡店举行,没有固定的方式,自由参加,各抒己见。……陆文夫、张辛欣、张贤亮、冯骥才、莫言,是他们近期研究的重点。到会人数也由起初的4-5个人发展到10个人,最多达到30人,真是越办越红火。”此外,“该研究会每个月举行一次研究发表例会和精读作品的读书会。读书会以阅读80年代的作品为主,现在正阅读的是陆文夫的《围墙》。之后会结集出版一年一度的研究报告成果的《会报》。”釜屋修是日本“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骨干成员,他透露:该会“除暑、寒两假之外,每月开研究会。到现在已有八十次。此外还有一些对外交流活动:例如曾与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访日小组、德国汉学家、美籍华人研究家等进行座谈。研究会所讨论的作家已超过七十人,都是当代作家、作品,包括一部分长、中篇在内,已达一百五十篇之多。有时连续几个月集中研究一个作家,例如陆文夫、冯骥才、莫言、残雪、李锐等。有时集中研究一些获奖作品。”由此可见,陆文夫作品已成为“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的研究重点。除了座谈、评论、翻译,这个研究会在资料的收集编撰方面也取得不少成绩,曾编撰过一部《日本研究中国现当代文学论著索引(一九一九-一九八九)》,可视为日本汉学界对中国20世纪文学研究之成果大观。该书“以资料性编纂的方式呈列了日本学者对中国当代文学的积极阐释,据一九八○-一九八九年的研究资料索引,可以看到它涉及了中国八十年代文学中重要的小说家及其作品,如王蒙、刘绍棠、邓友梅、陆文夫……等五十余位作家。”在日本汉学家的研究视野中,总能找到陆文夫的姓名,说明陆文夫作品在日本还是颇具影响的。

4、俄语国家。陆文夫作品的俄语译本,大都与其他作家合集出版。根据年代不同,有这样几部中国当代文学俄译本中,收入了陆文夫的作品:(1)1995年出版的《正在起飞的凤凰》。这本292页的中国作品选集由扎哈罗娃、谢马诺夫编译,莫斯科大学出版社出版,共收入12篇中国大陆当代作家的小说,包括中篇2部,短篇10部。陆文夫的《美食家》收入其中,由扎哈罗娃翻译。(2)1996年出版的《生前死后》,书名取自书中谌容短篇小说《生前死后》。这个译本由P·卡舒巴编译,红星出版公司印行,收录了陆文夫、汪曾棋、苏叔阳、张洁、莫言、冯德英、王愿坚等18位作家的20篇作品。此外还有几则古代寓言和笑话。属于白俄罗斯出版的第一本中国文学作品集。(3)2002年出版的《中国二十世纪诗歌与小说:谈过去看未来》。由扎哈罗娃、雅罗斯拉夫采夫编选,莫斯科Centerpo ligraph出版社出版。其中9篇是当代短篇小说,包括陆文夫《美食家》等。陆文夫小说依然选用了扎哈罗娃的译本。(4)2007年出版的《命若琴弦:中国当代中短篇小说选集》由中国作协编选,两家俄国出版社(莫斯科AST出版社;圣彼得堡Astrel-SPb出版社)同时推出。这本选集有4部中篇小说、7个短篇小说。陆文夫小说《美食家》采用的是扎哈罗娃的译本。

5、其他国家。陆文夫作品在欧美亚其他国家也有一些译本,其中包括芬兰、捷克、伊朗等。芬兰译介中国当代文学作品数量不多。1994年,芬兰出版了三本中国文学作品,其中有芬兰语言学家玛利亚·派乐托马(MarjaPeltomaa)翻译的陆文夫《美食家》(Herkkusuu)、邓蓉《我的父亲邓小平》(Lsäni Deng Xiaoping),和另一位语言学家艾娃斯卡拉(EvaSiikarla)翻译的苏童《妻妾成群》(Punainen lyhty,芬语意为“红灯笼”)。这三本书开启了中国作品走进芬兰的大门。《美食家》1994年在芬兰出版后大受欢迎,次年又推出第二版。捷克翻译陆文夫作品要早一些,1976年、1979年、1984年,捷克斯洛伐克汉学家安娜·朵莱扎洛娃博士主编的《亚洲当代短篇小说选》三辑(第一辑《日轮》、第二辑《日珥》、第三辑《日晷》)先后出版,译者是安娜·朵莱扎洛娃和马立安·加利克。这三本书“译介了我国许多著名作家的作品,并附有作家简介”,其中就有陆文夫的《小巷深处》。不过中国作品进入捷克,大都不是由中文原著译成捷克语,“最近二十五年内(1989年至2014年),据罗然教授(OlgaLomova)的统计,在捷克出版的五十来部中国作家作品当中,一半多是从英法文转译的。而且更要紧的是,其中只有十部,也就是五分之一才是中国大陆当代作家的作品”。这10部作品中就有陆文夫《美食家》(Dharma Gaia出版社,2010年)。伊朗译介陆文夫作品,应归功于伊朗翻译家阿姆罗伊,“陆文夫、汪曾祺等诸多中国作家的作品都是通过他的笔,翻译成当地语言推介给伊朗人民的。需要指出的是,他并不懂中文,中国的文学作品都是他借助英文译本翻译的。他不仅把许多中国优秀的文学作品翻译介绍到伊朗,而且还写过不少文章介绍中国文学和文化,为中国文学和文化在中东地区的传播做出很大贡献。”陆文夫看到自己的作品被译成各国文字行销世界,他认为这是国家改革开放带来的必然结果,“文学的河流长期被大坝拦阻,一旦开闸以后就会产生冲击,这也是很自然的。”体现出一个中国作家的文化自信。

(三)陆文夫作品的国际影响

1、市场营销。

陆文夫作品的译本在各国市场,一直有良好的营销业绩。在德国,Kautz的译作具有很高的销售量。2007年8月29日Kautz在北京接受第十四届中华图书特殊贡献奖时表示,他的所有中国小说的翻译作品中,要数《美食家》卖得最好,因为德国人也同样“很喜欢吃”。这当然是一种幽默的表达,真实原因如Leithner所说,“《美食家》是一部成功的、极为有趣的书,给予读者以关于中国、中国的政策、那里的人以及美味的展示。”研究者也说,“《美食家》一书的德译本无论是在德国学术领域,还是在德国文学市场都取得了不错的口碑。此书在德国一经出版便引起强烈反响,多次再版,成为德国文学市场上少有的中国文学畅销作品。”这几句话描述了两种现象:一是“在德国一经出版便引起强烈反响”,说明德语版《美食家》首先是畅销书;二是“多次再版,成为德国文学市场上少有的中国文学畅销作品”,说明它又是长销书,其市场效果在中国文学译本中极为罕见。这种现象也发生在俄语国家。俄国汉学家罗季奥诺夫说,“苏联解体后发表次数最多的单个作品应该算是陆文夫的《美食家》,它被收入了3个文集。”同样的现象也发生在法国和芬兰。《美食家》法文版译者之一陈丰女士说:《美食家》“1987年著作出版,在法国长销至今。”《美食家》成功进入法国市场,意义深远。由于法译本《美食家》的热卖,使得刚刚成立的毕基埃出版社在市场上有了立足之地,获得了不错的经济效益和社会声誉。“毕基埃出版社通过选择符合法国读者阅读期待的文学精品进入市场,陆文夫的《美食家》就为拓展市场起到了示范性的作用。”《美食家》在法国的营销经验,也为江苏作家后续进入法国市场提供了借鉴。毕基埃先生(毕基埃出版社老板)坦言,自己庆幸在出版社刚刚成立时就遇到了江苏作家陆文夫,《美食家》“这部书的翻译也开启了中国当代作家与法国文学文化界的交流大门,陆文夫先生先后三次访问法国,有机会与法国作家界和文化界进行广泛的接触。”而在芬兰的图书市场,陆文夫受欢迎的程度不比上述国家差。《美食家》的“芬兰语版是在欧洲翻译较早的,在芬兰很畅销,1995年再版。”

2、社会影响。

这种影响主要来自三方面:读者、餐饮界和汉学界。

(1)读者——《美食家》最初在海外读者中引起反响,始于《中国文学》杂志对《美食家》的译介。1984年改为季刊的《中国文学》春季号,发表了陆文夫的《美食家》。这本《中国文学》推向海外市场后,日本一位读者“接到书后一口气把全书读完……”,并对改刊后的《中国文学》大加赞扬。澳大利亚读者德怀特认为,之前《中国文学》译介的作品,基调很乏味,读起来千篇一律。而《美食家》等小说能够在新版《中国文学》发表,标志着“80年代以来它有了很大的改进,尤其改版后的1984年春季号达到了其辉煌的顶峰。”

 读者对《美食家》的喜爱,不只表现在阅读的快乐中,也表现在他们的生活行为中,尤其是《美食家》描写的苏州美食,引起了他们高度兴趣。为此,“陆文夫在法国的知名度相当高,他们(读者)常从法国到苏州找陆文夫先生吃饭,还三次邀请陆文夫先生到法国。”“许多国际友人到苏州都要见见这位名为美食家的大作家。他们看到了中国通过改革之后的巨大变化,用近乎崇拜的态度和语言品尝、评论中国菜。感慨地对(陆文夫)老先生讲,你们什么都能改,就是吃别改。”由于读者对《美食家》的兴趣常年不减,海外书店在营销中有意加入美食体验元素。由于《美食家》在法国产生广泛影响,法国文化界将陆文夫视为贵宾。“更加富有意义的是,这部书的翻译也开启了中国当代作家与法国文学文化界的交流大门。”受陆文夫的影响,一批江苏文学作品陆续被译介到法国。“苏童、毕飞宇、陆文夫、黄蓓佳等近十位江苏作家均有作品被译为法文,在法国刮起了‘江苏风’,仅毕飞宇一人就有七部作品得以在法国出版。”

(2)餐饮界——陆文夫《美食家》在法国餐饮界引起的反响更大。译者陈丰回忆,“在法国波尔多市举行的一次介绍中国文学的活动中,一位中国厨师按照《美食家》中的菜谱炮制的一桌菜肴把活动推向高峰,与会者狼吞虎咽地吃光了菜,买光了展台上的《美食家》。”因为小说的影响,法国还邀请陆文夫参加国际美食节。比如为纪念19世纪法国著名美食家布里亚·萨瓦兰,以及二战期间留下许多美食佳话的美国女作家及其伴侣阿丽丝·道格拉斯,法国1990年在西南小城布莱斯城举办了名为“馋之罪”美食节活动中,陆文夫成了受邀嘉宾之一,“被邀请的人当中有一些写过饮食文化的作家、食品人类学家和历史学家,还有法国特级厨师。……《美食家》的主人公朱自冶关于宴席最后一道汤不该放盐的那席话被挑出来朗读,给听众们留下深刻印象。”作为小说《美食家》作者,“法国有许多有名的小餐馆也知道他”,纷纷邀请陆文夫前来作客,以至于导致他“厌食”。媒体报道说,“一家(法国)餐馆的老板好说歹说总算说服了已‘厌食’的陆老先生,请他共进午餐,但第二天早上六点就来接人了,陆文夫纳闷。原来老板要他一同去选择新鲜的菜和鱼肉类食品。他亲眼看着杀鹅取肝,亲眼看他选择价格高出养殖鸡五倍的乡村鸡,因为他们希望陆先生知道法国餐馆的用料都是鲜活的,决不吃冰箱和超市的食品。”除了进餐,陆文夫还会被邀请参加各种旅游活动。“一次法国邀请各个国家懂吃的艺术家和作家共二十几位到法国各地旅游,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品尝法国各地名吃风味,……吃得本就不爱吃西餐的陆文夫先生大倒胃口,”陆文夫之所以参加这样的美食活动,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朗读《美食家》片断也是活动的一项内容。

(3)汉学家——各国汉学家对陆文夫及其作品也充满热情。江苏记者采访俄国汉学家艾德林时问:“我们江苏省有位文笔具有民族风格,并且带有浓郁的地方色彩的著名作家陆文夫……您知道他的作品吗?例如《美食家》《围墙》等等。”艾德林立刻答道:“陆文夫,苏州人。美丽的城市,美好的作家,我们到上海后,可以去苏州,我很想见到他。”德国汉学家乌尔里希·雅奈茨基介绍他对中国当代文学作品的印象时,这样推荐《美食家》:“还有一本书我认为也是成就巨大,那就是陆文夫的《美食家》。如果你读过这本书的话,口水会哗哗直流。我来中国六次,每次都受到中国人的友好接待,并不是每个德国人都有这种口福。这本书和政治内容无关,反映的就是老百姓的生活。”陆文夫小说在德国受欢迎,与汉学家们对陆文夫作品的追捧不无关系。德国汉学家顾彬说,中国“小说家当中还有那么一批人,我非常重视他们。格非有一些作品我也喜欢,陆文夫也是。”当中国学者要求顾彬为中国当代作家排序的时候,顾彬说,“好像还是八九十年代的王蒙、九十年代的王安忆、苏州写《美食家》的陆文夫,这部小说不错。”顾彬对中国当代文学的研究判断,曾受到一部分中国学者的争议。北大著名学者严家炎先生却坦言,自己“特别欣赏顾彬对《李顺大造屋》那种不同评价间的开放性处理,这不仅涉及高晓声一个作家,也牵连到王蒙、陆文夫等其他作家作品的如何对待,它显示了评论者的智慧。”1987年12月25日,日本汉学家萩野脩二、辻田正雄与中国访问学者夏刚,有过一次关于中国当代文学的交流对话。辻田正雄认为,中国上世纪50年代的文学作品是“有不少佳作的。”“今天看来依然具有强烈的使命感和矛盾冲突。”其中提到陆文夫和汪曾祺。萩野脩二认为,“到他们的境地是需要一定年龄。”当夏刚问辻田正雄:“辻田先生方才提到‘文’与‘道’兼备的作家不多,那么您心目中有哪儿位呢?”辻田正雄一口气提到了包括陆文夫在内的11位中国作家。各国汉学家们对陆文夫的青睐,从专业视角印证了陆文夫作品产生国际影响是名副其实的。

3、学术评价。

1988年,联合国公布了一批“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各国代表作品丛书”名录,1991年第2期《中国翻译》杂志译录了其中被译成英法文的中国作品名单,其中就有1988年由Curien(居里安)和Feng Chen(陈丰)共同译成法文的陆文夫小说《美食家》。“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各国代表作品丛书于1948年创办,为本组织永久性活动项目之一。目的在促进翻译出版较不通用语种的作品(主要译为英、法文),以利国际广泛了解欣赏全世界的文学遗产。”能够列入联合国“各国代表作丛书”,说明陆文夫作品已得到国际社会的高度认可。

(1)西方读者喜爱陆文夫作品,首先是文化因素在起作用。研究者认为:“从译本再版次数来看,比较受欢迎的一是反映中国特色的民俗小说,如金受申的《北京的传说》、邓友梅的《鼻烟壶和其他》和陆文夫的《美食家》,”此外“女性作家的小说”、“改革小说”、“文学性较强的小说”、“反映社会现实的小说”等也比较受欢迎。从市场营销的角度看,包括《美食家》在内的上述小说,“再版都在两次以上,有一些还在英美国家重译出版,取得了较好的传播效果。”《美食家》之所以受欢迎,与其展现中国美食文化有关。“《美食家》因为其书中对美食的细致描述和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回归而在海外备受推崇。《美食家》能够在法国出版热销,翻译家许钧这样总结:“‘人以食为天’,小说围绕着‘食’而展现的中国的文化,特别是食文化的传统和魅力,以及由‘食’而展示的当代中国四十年的特殊历史和真实生活,无疑是为法国读者打开了一条认识中国,了解中国的有效途径。”《美食家》法文译者陈丰也说:“我觉得像中国人一样崇尚食文化的法国人,最能体会书中的酸甜苦辣。”正如比基埃出版社负责人说:出版《美食家》这样的中国小说,“我只是出于对东方文化,特别是对中国悠久的历史和神秘的文化的好奇。我好像总是被一种不可抵挡的力量左右着,被中国文化神奇的魅力吸引着,我想接近她、靠近她。”也正因为文化因素起到了作用,《美食家》投入法国图书市场大受欢迎,它也影响了比基埃出版社,使其从此开始大量译介出版中国文学和中国文化书籍,迄今已有近120种中国译本,“从南方小城阿尔不断传向整个法兰西,传向法语国家和地区,为树立中国文学的真实形象,扩大中国文学在法兰西和广大的法语国家的影响,增进法中文化交流,作出了重要的贡献。”《美食家》在德国受到欢迎,也与作品浓郁的中国文化特色不无关系。“新时期文学在德国的传播与接受,不同程度地继承延续了原有的中国形象。具体而言,这种延续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对于中国风物的持续兴趣,冯骥才《神鞭》里的市井生活、邓友梅《烟壶》里的民间技艺、陆文夫《美食家》里的中国饮食文化……对德国读者散发着永恒魅力。”具体地说,“《美食家》一书中包含类别丰富的文化专有项元素,从中国名吃、名菜到谚语、俗语,再到民歌、古诗词。丰富的语料确保了分析的全面性、系统性,进而提高了研究的理论价值。”俄国读者喜爱阅读陆文夫作品,同样归功于《美食家》深厚的文化内涵。俄国汉学家罗季奥诺夫说,“《美食家》受欢迎的原因主要源自该小说的历史感和文化底蕴。其实这两个因素,即历史性和文化底蕴是中国文学在俄罗斯成功传播的不可缺少的条件。那种深受西方文化影响的当代中国文学创作(比如,先锋文学、美女文学等)对俄罗斯读者难以有大的吸引力,或者说它们要想在俄罗斯受欢迎,就必须在某些方面超越西方的文学传统。”

(2)陆文夫作品在海外受欢迎,也与其现实主义风格有关。法国翻译家安妮·居里安认为:陆文夫作品“以苏州为其精心描绘的背景,借谈论美食及各种文化,展示着几十年政治斗争的风风雨雨。……在这些从50年代就遭受批判的作家身上,现实主义文学的影响,及俄苏小说家诸如冈察洛夫、艾特玛托夫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法国出版的《当代外国文学精萃·中国专号》上,曾经发表过类似观点的评论文章,其中一篇文章谈到中国作品的现实主义、现代主义、民族主义等流派时说:“如果冒昧地加以概括,我们可以把陆文夫、张辛欣和刘宾雁划入现实主义流派……”国外研究者认为,这种忠于生活的现实主义能够赋予作品以个性,因此才会活跃在文学史中。安妮·居里安说:从1978年-1998年的“20年里,中国文学产生了一批又一批作家,他们经常影响时间较短,往往只存在于批判为其归纳的特定的文学潮流之内。因为一定程度上文学期刊支配了文学生活,作品在未能正式成书出版之前,大多在那里发表,而很快就消失了。尽管如此,20年里,一些极具个性的作家依然赫然显示其独特的存在,而法国的出版界也给予了注意,他们中有:陆文夫、莫言、韩少功、苏童、余华、阿城、高行健等。”当然与其他作家相比,陆文夫的现实主义特点有其自身个性。日本汉学家釜屋修说陆文夫的作品具有“江南水乡的委婉,生活和文学的情趣都很开阔。“开阔”一词就比较贴近陆文夫的创作理念。陆文夫特别欣赏用“现代意识+民族特点”的组合方式来进行文学创作,曾经这样说,“我希望外来的影响能使得我们的文学传统有所变化或发展,主要的是用现代意识来审视我们民族的特点,用多种方式来加以表现。意识是现代的,使得各国人民都可以理解;特点是中国的,使得各国人民都感到新颖,有趣,得到教益。”之所以将“现代意识”与“民族特点”融合,主要因为“文学的世界和世界的文学是一个多样化、多异性的概念。”由于商品经济的冲击,中国文坛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追逐文学创作的商业化效益,各国汉学家对此看得十分清晰。德国的顾彬先生说,商业化尽管影响了中国文学创作,但“之前无论作家接受多少都市生活的熏陶,他们还是有所坚持,也提供了不少优秀的作品,比如陆文夫写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美食家》。这部作品写得极有意思,因为叙事者知道问题在哪。”海外汉学家对陆文夫的这种评价是切中肯綮的。

(3)陆文夫作品在海外产生影响,也因其独特的语言风格。日本汉学家萩野脩二在《当代中国文学展望》中,专门论述过陆文夫、张洁和刘心武等人的作品。他说,“我所感兴趣的是把握中国普通人的生活情感和思想,以及对此加以表现的作品。就学术角度而言,无非是研究其意义和方法论。意义判断问题姑且不论,方法论可以视为文学的中心课题,我试图从具体的语言形态入手,接近其思想内核。语言毕竟是能为外国人所直接理解的。”由此可见他对中国作品的语言是相当重视的。事实上《美食家》能够在海外一经推出便引起反响,首先就是因为阅读没有语言障碍,读者接受了作品的语言才会产生愉悦,这既是创作的功劳,也有成功翻译的因素。日本汉学家辻田正雄便认为,陆文夫作品的语言很“细腻”,体现出它应有的特色。而法文版《美食家》“几乎没有翻译腔,跟原装语言写的一样,于篇章考察词义,以神情贯穿全文,这是深受异域读者欢迎的译介之道。”在《美食家》德文版的语言处理上,“文本中译者所使用的文内解释便是一个不错的处理策略,既能保留原作特色,也兼顾了译本可读性。最终的效果便是能够帮助中国文学以及中国文化在德国更广泛地进行传播。”所以,“译者在尽量保留原作文化特色的同时,并未放弃译文的可读性和读者的阅读体验,也就不难理解《美食家》这部作品的德文译本Der Gourmet在德国广受赞誉的原因了。” 也有专家认为,陆文夫作品的语言是因为具有道家神韵才受到欢迎。“阿城的小说语言呈现的也是道家淡泊超脱的神韵,同时又不乏中国民间语言的幽默,浅近晓白中蕴含深意。在德国汉学赞誉颇多的其他一些中国当代作品,如陆文夫的《美食家》、冯骥才的《神鞭》、邓友梅的《烟壶》等小说中,我们不难发现类似的语言特征。”这一观点在诺贝尔文学奖终身评委、瑞典汉学家马悦然那里也能得到印证。马悦然认为,陆文夫是中国文坛50年代的代表性作家,“陆文夫的作品常常让我想起柳宗元的文雅的文章。”这说明中国传统文化在陆文夫作品中得到了很好传承。

(4)对译本的批评。陆文夫作品向海外输出过程中也能听到一些批评,主要指翻译过程中对作品的改动,其中既有国内译本,也有海外汉学家的译本。美国纽约圣若望大学历史系的金介甫(Jeffrey C.Kinkley)教授是一位致力于中国当代文学研究的汉学家,他认为中国文学的“北京官方的译本,实际上是由委员会制定的,他们既不想得罪外国读者,也不想得罪党的领导,因此‘去掉’余数,得到一个最小公分母。对高晓声和陆文夫来说,甚至对更传统的邓友梅和汪曾祺来说,其优点和嘲讽锋芒,都被压抑、磨削,直到几乎看不出。”但他没有指出是陆文夫一个作品还是全部作品的译本。海外汉学家的译本也会受到诟病。德国《法兰克福汇报》曾发表一篇批评德语版《美食家》的书评,作者是一位德国华裔,曾读过《美食家》的中文原著,他认为中文版《美食家》“书中的许多地方还带着文革的影响。这方面的影响在陆文夫的语言上留下的痕迹尤其突出,而在德译本上这些痕迹已经看不出来了。译著读起来比原著舒服得多。也许应该请一个东德佬来翻译这部小说,那样的话,他就会知道,在共产主义体制下人们是怎样说话的。”书评剑指这本《美食家》德语版的译者高立希。高立希针对批评回应道:“这位书评作者恐怕是不知道,我就是一个东德人……。而且我向大家保证:改进原著者的风格决非我的意图!”既然高立希翻译《美食家》时,并没有随意改变原著内容和语言风格,那么他翻译时依据的小说版本,很有可能并非中文版,而是“国内输出”的英文版《美食家》。这种现象如果符合事实,则说明早期国内文学译介的确受到了意识形态影响。不过这种情况如今已有很大改观。


注:1、本文为江苏省社科基金项目《江苏地域形象的国际传播》(15ZHD002)的阶段性成果。

2、篇幅所限,摘要、关键词及注释略。


作者简介




高建国,作家,学者,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在《清明》等期刊发表过若干小说。小说处女作《明天割麦》被《小说月报》转载,入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93短篇小说》,写入中国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4中国文学年鉴》。在《文艺理论与批评》《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当代文坛》《学术界》《中州学刊》等期刊发表过若干评论。多篇文章被《新华文摘》、中国人民大学报刊资料转载。出版专著《中国主流报纸的文化生存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