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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发布】作家杜德玉散文集《云是鹤故乡》出版

发布时间:2021-11-02  来源:安徽作家网  作者:安徽作家网


日前,安徽黄山作家杜德玉散文集《云是鹤故乡》由团结出版社正式出版。

 

 

乡愁织梦(序)

 

方言

 

 

一个人能做,两个人能做;人人都能做,不能合着做。

这是我在儿时,母亲哄我玩耍时,经常给我讲的、且讲过多次的一个谜语。

是的,我听过了很多次。但是每当母亲再一次重复地说起时,我还会为这个谜面编写得既有趣又耐人寻味而兴致盎然,我依旧认真地听,并且适时地提问:什么不能合着做呢?

谜底是:梦。

所以从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梦只能自己做,不能两个人合伙做梦。

两个多月前,那时还是桑拿天气。杜德玉先生把这本名为《云是鹤故乡》散文自选集的全部稿子,通过微信发给了我。当时我未解其意,还以为他是要给《京西文学》赐稿呢。因为在此前我确实和他说过这样的话:在您方便的时候,恳请您能给《京西文学》写些文章。

在自媒体行业中,有一句渐渐成为俗语的准则:原创首发。这四个字,我和很多作者常常是一遍遍重复地说,但唯独没有同杜先生讲过,一次也没有。因为他从来都不吝金玉,总是把最新创作出来的作品,赐给小刊无偿使用。这是令我十分感动的事。在这样的一个网络无所不在的时空里,很多专家、学者、作家、名人,借助网络的便捷条件,为赞美之声,为追名逐利,为博人眼球,巧施掩耳盗铃之术,将他人的笔力之作、辛劳成果,长袍改马褂,更名易姓,炮制成为自己的得意之作……这样被曝光的案例,“遥远”的文学界最初出现时,还能刺激到我的神经,还会使我辈义愤。可是现在这种现象越来越多,多得我们都麻木了,令我们有些不以为然了。所以,当我每一次收到德玉先生发给我的散文稿子时,每一篇都是刚出炉的、热乎乎的烫手,这怎能不让我感动呢?

我也是一个文人,我真切地感受得到,这些年来,有一个词语渐渐被人们漠视了,即:德艺双馨。其实,并不是这个词语过时了,而是真正能配得上这个四个字的人,越来越少了。笔者看问题有时很简单,也很直接,我认为只要是认认真真写过一些年文章的朋友,大家在“艺”字上的表现,前前后后谁也丢不下谁多远的路程,不能说是齐头并进,但也都差不多。但是“德”就不同了。德,是一个作家的文品与修养,所以言称德艺双馨者,必应“德”在“艺”先。无德之艺,不如无艺。在我的心目里,德玉老师确是一名德艺双馨的作家。这么说,有理有据。

我一边在手机上“指阅”这本散文集,一边思忖杜德玉何时写了这么多篇散文作品。就在这时他开始和我说话了。他先是向我述说了要出书的想法,发给我的即是书稿,共八十余篇散文作品,皆是从他的四百余篇手稿中一篇篇甄选出来的。这真的很令我乍舌,我知道德玉先生是一个非常勤奋的人,跋山吟山,涉水咏水,多年来一直笔耕不辍,家乡的风物都快被他写遍了,云是鹤故乡,黄山的云雾即是他的行辙布韵的吟唱,山中的淙淙溪水便是他挥毫洗笔沉吟的诗语。

德玉先生是安徽省作协和省散文家协会会员,同时还是黄山市作协理事和黄山区作协副主席,自二〇一一年开始文学创作,至今整十个春秋。寒暑易节,岁月之间,他已在《安徽日报》《新安晚报》《安徽日报农村版》《贵州文学》《黄山日报》《黄山晨刊》等各级各地报刊发表散文作品六十多万字,辛勤耕耘,硕果累累。乘除之术非我所擅长,但我在心底为他默然计算,仍可以较为准确地得出一个稍为准确又惊人的结论:这个星球每运转六天,我们共同生存的这个时空里就能有一篇德玉先生的散文作品问世。十年如一日,能如此坚持下来,真不是一件易事。不仅这些,为文十载,他先后还出版《登高望太平》、《小河淙淙》、《小桥流水人家》等三本散文集,这本《云是鹤故乡》已经是第四本了。并且,他的散文《我的祖母》和《消逝的祥符码头》两篇作品,还曾在中国散文学会举办的全国散文征文活动中获得一等奖项。

我对德玉先生出版第四本散文集《云是鹤故乡》,由衷的赞许和祝贺。

从文三十年了,我深知“出书”二字对一个热爱文学的人意味着什么。可以说,这是每一位作家的梦。我有一个远方的文友,她已经订阅了很多年《人民文学》,去年时有一期《人民文学》没有按时送到。她等了又等,下一期的杂志都出版了,可她订的前一期还没有邮来。于是她赶紧联系投递员,投递员只是轻描淡写地应付说帮助她找找,然后,就没有了下文。于是,她又找到邮局。邮局也很不耐烦,告之这是很平常的事。解决方法是赔她一本同值的其他的杂志。后来她和我说起这事,我起初也认为她有点小题大做,区区一本杂志,至于这么不依不饶么。可是她的回答真的是警醒了我。她说:每一位作者都有一个出书的梦,但是能出书的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作者一辈子也出不了一本书。这是很寻常的。如果丢失的期刊上面恰恰有这样一位无力出书的作者的作品,那么,因这一期杂志的丢失,我们有可能永远再也见不到他(或她)的这一篇作品了……这件事这番话,把我对作家文友们普遍存在的出书梦,有了进一步推进,并有更加深刻的认识。

德玉先生接着我的赞许,紧跟就给了我一个盛情难却的任务,请我为这本书作一篇序言。

很多人都喜欢为他人作序,因为这是一个很有面子的手艺活儿。我的朋友中不乏作序能手,而我很少为文友们作序。

纵观文山书海,序言者,虚言者多。写作是人世间最为快乐同时也是最为辛苦的职业之一。每一个作者能达到著书立说,其状如蝉,是经过了一番痛苦挣扎和蜕变之后的成长;其惑如蚕,是经过了一番自我裹缠自扰,尔后破茧成蝶。写成一部书,付梓为卷,实在是一个不容易的事,特别是在进入二十一世纪之后,互联网的革命与自媒体的应用,人们生活节奏加快,迎接的是碎片化阅读时代,纸质书籍已经渐渐被人们束之高阁,喜欢看书的人,有时也很是无奈。然而,我们由此便可以推想,写作者能坚持着写,将自我的人生体验、思想认知,智慧精华,归纳、提炼、浓缩成一本书,那么又是一种怎样的毅力和坚守啊。文稿约束成册,邀友人作序,写一些赞美之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谈书稿文字水准,只评文学精神,就很值得点赞。

 

本人自幼随母躬耕于田塍,弱冠时因去异地求学才远离稼穑,人迂嘴笨,羞于在大庭广众前表露心声,常因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而被人讥笑,故此才爱上了写作,以笔代言,抒真情达胸意,面对素笺,无所拘束亦可畅所欲言。农人家长大的孩子,心地干净,性格淳朴,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大凡都不会唱赞歌,亦不会说谎,之于我个人而言,华而不实的文章我也作不来。杜先生给我留了这样一篇作业,确实让我有些挠头,我推辞了两个回合,推不掉,我觉得他是真的相信我。于是我对德玉先生说,我写,但是您得有个比较糟糕的心理准备。他用爽朗的笑声谅解了我,要我慢慢写不用着急,什么时间完成都可以。

 

这八十多篇散文中,有多篇我都是十分熟悉的。不但读过,而且在我主编的《京西文学》上曾经编辑过、发表过,有几篇还以一名编辑的视角从读者的层次和角度,对其文字亲自下手进行过必要的修改和调整。京西,意指北京之西,地理区域覆盖面就是大西山永定河文化带。创刊之后,“大西山永定河”便包罗不下了,投稿作者来自全国各地,四川大凉山里的彝族兄弟还用彝族文字抒情写诗,给我投稿。所以,至今我也不清楚德玉先生是从哪个途径发现的《京西文学》。

 

穿过一片稻茬枯萎的田畈,就到了东山脚下荒草萋萋的坡地里。午后的阳光早已偏西,苍黄的日光如黄沙似的洒落下来,让人在萧瑟的寒风中感觉到一丝温暖和舒适。东山脚下的坡地里有一片枯黄的巴茅丛,上面爬满了灰褐色的葛藤叶。那芊芊蔓蔓的藤叶在寒风中哆嗦着,似乎正在向我招手示意。我心中一阵窃喜,急切地向那片坡地爬去。但靠近了,却大失所望,巴茅丛里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土坑,很显然,这里的葛早被人挖光了。

 

——摘自杜德玉散文《挖葛记》

 

上面这段是德玉散文作品《挖葛记》一文字,我对这篇文章记忆犹新,这是他在《京西文学》第275期上发表过的文章,时间是2019519日,同时,这也是他在《京西文学》刊发的第一篇。诵读着这样节奏明快,朴实唯美,清新自然又不乏浓郁生活气息的文字,很容易使人联想到著名作家孙犁先生《荷花淀》里的文字描写。我曾想,杜先生肯定在孙犁先生的散文上做了很好的功课。

 

2019年以来,德玉先生一共为《京西文学》赐稿有十多篇的样子,其中包括《挖葛记》、《琅琊山游记》、《黄山云海》、《探秘狐狸尖》、《黄龙湾瀑布》等,每一篇编发出之后,都有很好的阅读量,倍受读者的喜爱和追捧。

 

老家门口那座木桥,是连接河东与河西的交通要道。河东是大片广漠的田畴,仅有零星的几户人家居住在靠近桥头的地方。我老家就在河东,老房子正对着这座木桥。河西是杜家村人口集聚地,粉墙黛瓦的老房子云堆雾涌,挤挤挨挨地簇拥在一起。村庄前临洙溪河,背倚着西边的来龙山。村里人去河东田畈里劳作,往返都要经过木桥。我小时候去村里上学,每天都要从木桥上来回数趟。

 

——摘自杜德玉散文《故乡的木桥》

 

我的故乡杜家村地处皖南绵延的大山之中,四周崇山峻岭,峡谷幽深。自古以来,故乡的交通极为不便,出入的山道崎岖难行,要么蜿蜒在陡峭的山岭上,要么游走在幽深的峡谷里。杜氏先祖开创基业时,披荆斩棘,在高山峡谷中开辟了几条外出的通道,并为后世子孙修建了许多路亭。去黄岑峰和东松岭的半山腰上,有路亭掩映在葱茏的树林中;去上村和岭下的田畈里,有路亭傲然挺立在旷野中;去村外洪口的青山峡谷中,潺潺的溪水伴着几座路亭一路高歌。

 

——摘自杜德玉散文《故乡的路亭》

 

以上枚举的两个段落,是《云是鹤故乡》一集中两篇名字中都有“故乡”两字的作品,其实还不止于此。在这本散文集中,除此之此还有多篇文章的名字中都带有“故乡”。由此可见德玉对故乡的一片深情。

古往今来,乡愁,是文人们写得最多、但总也写不尽主题,有一百个文人,就有一百种乡愁,有一千个文人,便会有一千种乡愁。大家都在以不同的深情、欢情、伤情、悲情的笔触,描绘各自的心中抹不去的那抹乡愁。

起初,我也只是从作品名字来判断德玉先生的某一篇文章是否有故乡有关,可是当我悉心读罢这八十多篇文章,我真觉得这本集子里的每一篇文章都是写给故乡的“寄情书”,故乡的一草一木,一河一桥,哪怕是“洙溪河”沿岸的“洗衣埠”,回忆起来,都能从德玉先生的脑海里洋洋洒洒流淌出二千言。下面这一小段我摘取出的文字,情景交融,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恬静之美,纯洁之美,把对故乡的情感揉进了童年的梦幻之中——

小时候,我也曾像小猫一样蹲在洗衣埠上,看湍急的河水激荡起雪白的浪花,看鱼儿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弋,小手自然就像猫的尾巴一样伸进水里不停地摆动,心中随之飞扬起一片童年的梦幻。

——摘自杜德玉散文《故乡的洗衣埠》

德玉先生文学创作十年,成果繁复,且质量上乘,但他谦虚内敛,从不张扬。他担任黄山市作协理事,黄山区作协副主席,十分尽心尽力。同时,他又为黄山区政协委员,黄山区百名优秀人才,有着对家乡故土极深的眷恋之情,他的提案、发言,有高度、有视野、有份量,全是情系乡梓的真知灼见,令人刮目相看。

 

望江尖是岭下苏村北边斜山岭头的一座山峰,海拔733米。在家乡崇山峻岭的大山中,望江尖算不上最高的山峰,但名气却很大,永丰乡的老百姓基本上都知道斜山岭头有这么个地方可以望见长江。原先通往山尖的路是羊肠小道,盘旋在陡峭的山岭间,有十几里长的路程,上下一趟很不容易。后来修了一条机耕路,拖拉机可以通行,交通状况有了很大的改善。去年又修建了一条简易的水泥公路,从泥田岭头盘旋而上,一直延伸到望江尖下面的村庄。天梯变通途,如今去望江尖,坐小轿车上下,也是非常方便快捷的。

——摘自杜德玉散文《登临望江尖》

这样的文字中,不仅流淌着浓浓的家国情怀,也诠释出作者的时代担当与精神世界——在德玉先生心中生有大我,而羞于“小我”的自我吟哦。笔者认为这也正是德玉先生心路历程的生动写照,也是他真实的人生素描。

《云是鹤故乡》共分为三个章节,分别定名为:一、乡关烟波;二、水墨乡韵;三、乡窗心影。散文集一共收录八十六篇散文,皆为德玉先生近年作品,山水寄情,风物随性,作者生于黄山脚下,长于黄山云间,从儿时至中年,每天游走于近在咫尺的黄山,潜移默化中也便流析出乡愁的思悟,生发了尘寰的启迪。

故乡的山石草木赐给了德玉先生真性情,故乡的雾霭岚霞赋予了德玉先生的真才学。他不仅笔耕不辍,不断地推出新作,而且注重收集整理和文化的传承,于文字精处刀笔雕琢,于时代主旋交付身心,于岁时乡愁怀古咏今,给年轻文友做出榜样,熟识他的朋友都对他葆有深深的敬意。

至此,我突然想起母亲曾讲过的那个谜语,这是我有生以来首次对那谜面产生质疑,谁说梦不能合着做?我觉得,认真写好每一篇文字、每一本书,像德玉先生这样,孜孜不倦地创作,就是我辈为文者共同的文学之梦!

愿德玉先生乡愁织梦,文心常青。

是为序。

 

2021816日于京西

 

方言,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京西文学》主编。

 

 

 

散文选读

 

舒溪画屏

 

杜德玉

 

 

无意中走近这片土地,无意中目睹一面绝美的山水画屏。这是一幅辽阔壮美的山水画卷,这是一首意境悠远的唐诗宋词,这是一曲婉丽动人的天籁之音。它,就是地处黄山区乌石湿地公园的自然山水风光——舒溪画屏。

 

伫立在舒溪河西边的丘陵高地向东展望,呈现在你眼前的是一抹辽阔壮美的山水画廊。远处是一长条绵延起伏宛如巨龙般的群山,高低错落,逶迤连绵,如一列巨大的屏障南北向横立在天地之间。近处是一大片赏心悦目犹如明镜般的湖水,浩淼广阔,幽深澄碧,如一条绿色的绸缎平铺在宽阔的河谷之中。当这幅巨大的立体山水画突然毫无遮拦地横立在你的眼前,你的心底会喷涌出激动的浪花,你会不由自主地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在广漠的天穹下,远处连绵的群山静静屏立着。一条蜿蜒绵长的山脊如同跳动的心电图曲线,不断呈现着跃动的波纹和轨迹。最北端是一处低矮绵延的山峦,当地人称回驴岭,也叫罗岭。中间是高耸云天的芦山,巍峨挺拔,直插云霄。往南是连绵延展的松岭,岭脊平缓,跃动着细微的波痕。最西端是突起的西天岗,如同潮起的浪尖,奔腾着向西涌去。

 

匍匐在群山脚下的是低矮的丘陵和苍茫的湖水。这里是太平湖上游处的河湖区,当水位下落时,就露出了大片平整的河谷盆地。舒溪河盘旋屈曲地穿行在谷底,如同一缕洁白的丝带,袅袅娜娜地漂浮而去;水位回涨后,整个河谷都淹没在湖水中,形成浩淼辽阔的水域。俯视这片辽阔悠长的湖水,你的脑海中会立刻闪现出一位娉婷婀娜的睡美人,那平静的湖面极似美女细腻白嫩的肌肤,那至柔的湖水宛然美女深情的秋波,那细密的波纹如同美女眼角含笑的皱褶。只要轻轻一瞥,你立刻就会陷进去,跌入无边的柔情蜜意里。

 

这是一处绝美的风景,这是一幅迷人的画屏。任何人只要靠近它,连绵的群山就会向你招手示意,寂静的湖水就会向你斜抛眉眼,让你意乱情迷,让你魂不守舍,让你不由自主地想走进去,一直走进画屏的深处。

 

我在秋日黄昏的时分走进了画屏,走进去,我看到了一幅色彩斑斓的油画。当夕阳的余辉投射在逶迤的远山和平静的湖面上,整个画屏展现出灿烂缤纷的色彩。红黄的彩云,淡蓝的天穹,绿中泛黄的远山,沐浴在夕阳的光泽里,犹如笼上了一层黄白的轻纱,让人感觉有些飘渺的仙境。山麓地带的丘陵最醒目,如波涛一样涌动着无边的黄绿色,熠熠闪烁着灿烂的光辉。白色的屋宇点缀在墨绿的竹林中,金黄的稻田镶嵌在黄绿的山坳里,让人有身处世外桃源的感觉。近处的湖水如一面巨大的镜子,泛着一片白色的光芒。在这白色的镜面下,湖水在明暗的光线里又呈现出迷离的色彩,由远及近,是银白、灰白、深青、墨蓝、碧绿,让人眼花缭乱,心动神摇。

 

我在秋日阴霾的天气走进了画屏,走进去,我似乎听到了一曲灵动飞扬的音乐。我静静伫立在湖边青青的茶棵地里,看远山迷朦在白色的云霭中,看湖水沉静在灰色的天空里,耳畔似乎飘渺着一首缠绵的乐曲。我听见了飒飒的湖风声,我听见隐隐的波涛声,我听见了湖边野鸭的扑楞声,我听见了湖里鹭鸶的鸣叫声。我似乎还听见了自己平静的呼吸声,但我似乎什么也没听见。悄无声息中,我只看见一湖幽幽的碧水和一抹隐隐的远山。

 

我闭着眼走了进去,一直走到远山的峰顶,一直走进湖底的深处。我忽然领悟到:这画屏不仅仅是一幅画,更是一首首意境高远的唐诗宋词。当你看见湖边飘零的一叶孤舟,你自然会想起柳宗元的“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诗句,一种孤傲的情绪自然会涌上心头;当你看见茫茫湖面上飞旋的鹭鸶,你自然会想起王勃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诗句,一种壮美的豪情会萦绕在你的心田;当你看见湖滩草丛里嬉戏的牛群以及湖岸田野中袅袅的烟霭,你自然会想起王维的山水田园诗句,你会进入一种悠闲舒适的境界。

 

徜徉在舒溪画屏的山水长廊中,我在震撼中深深陶醉,我在沉醉中无法自拔。

 

 

 

 

故乡的站鹏

 

杜德玉

 

 

当东山顶上第一缕阳光斜射到村庄的河塝街上时,故乡的站棚也从睡梦中苏醒过来,欣欣然张开双臂,用宽大的胸怀热情地拥抱这清晨的曙光和络绎前来的村民。它单薄高挑的身躯投射在身后房屋的墙壁上,浓缩成淡墨色的剪影,与参差不齐的绰约人影,共同构成一幅乡村生活的风俗画面。

 

故乡的站棚与故乡的路亭一样,都是供村民休憩的亭子。所不同的是,路亭设在崎岖的山路上,为行路人遮风挡雨,供行路人歇脚喘口气,而站棚则是设在村庄的街巷里,供村民闲暇时聚会聊天和娱乐休息。在我儿时的记忆中,故乡的村庄有许多站棚,有的矗立在街道上,有的蜗居在巷弄里,有的踞坐在人家的大门口,大大小小,形形色色,宛如星辰一样点缀在密如蛛网的街巷中,闪烁着一片温暖的光泽。

 

记忆中印象最深的,就是河塝街上那座站棚。河塝街与我老家隔河相望,每天开门,一眼所见,就是河塝街上这座站棚。站棚是用木头搭起的亭子,看上去有些单薄,宛如灰鹤似的兀立在老队长家的大门口。站棚共有六根立柱,分高低两排竖立,三根略高的柱子紧挨着队长家门口的那面墙壁,三根略矮的柱子悬空立在河沿的石堤上。高低错开的六根柱子用横梁架构起来,撑起一个斜面的棚顶,上面覆盖着青灰色的小瓦。

 

站棚跨街而立,凌空御风。一面靠墙,三面虚空,河塝街穿棚而过。河沿一侧,用两块长长的厚板条将三根柱子下端连接起来,既起到稳固柱子的作用,又作为条凳供村民休息。长凳上端外伸出一根栏杆,像美人靠似的构成一个斜面,既防止坐的人跌落河中,又让坐的人后背有依靠。靠墙一侧,大门口那边虚空着让路,窗户那边用长板条架设成条凳,供村民倚墙而坐。

 

每天吃早饭的时辰,也是站棚里最热闹和最温馨的时光。大人小孩满面笑容地端着饭碗,从四面八方像流水一样汇聚到站棚里。先来的,找个地方坐下来;后来的,就站在站棚的过街上;再后来的,就蹲在站棚旁的河沿上。有的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咀嚼着饭菜,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有的嘴里吃着自家碗里的,眼睛却乜斜地瞧着别人碗里的饭菜,贪婪的目光恨不能将别人碗里的好菜攫夺过来。有的眉开眼笑,一边吃饭一边说着奇闻趣事,满脸的惬意随着爽朗的笑声在站棚里荡漾开来。在站棚里吃饭的村民,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容,个个心里流淌着喜悦。吃早饭时,太阳正好从东山顶上升起来,灿烂的阳光斜照在村民的身上,和煦的暖意一直渗透到村民心灵的深处。

 

下雨天或者下雪天,村民们窝在家里不能出工,大把的时间没有地方消磨,就三三两两聚集在站棚里找乐子。大人们围聚在站棚里,或聊天,或打牌,或下棋。聊天的兴高采烈,打牌的吆三喝四,下棋的沉默不语。我们小孩子们也不甘寂寞,有的在站棚里穿梭奔跑,嬉笑打闹。有的在站棚条凳上翻拍纸做的卡片,争夺输赢。有的在麻石条地面上用木炭画格子,玩跳房子游戏。还有调皮一点的,顺着木柱子爬到横梁上,又哧溜一下从柱子上滑下来。大人小孩都在站棚里玩得不亦乐乎,欢声笑语将站棚外的凄风苦雨驱赶得无影无踪。

 

三五月明的夏日夜晚,站棚里流淌着一片温馨的月光。村民们摇着蒲扇,闲散地围坐在站棚里,沐浴着如水的月光,享受着清凉的河风。站棚临河而立,无遮无挡,沿河的夜景一览无余。月色溶溶,河水潺潺,山风习习。一抹屏障似的东山看上去像皮影似的,黑魆魆的山影在月色中越发显得静谧和深沉。山下的田畴笼罩在一片皎洁的月光下,看上去如纱似水,如梦似幻。田野里蛙鸣如潮,稻香翻滚,在山风的吹拂下,一起汩汩地涌向河边的站棚里。村民们陶醉在静谧的月色里,陶醉在稻花迷人的芬芳中。

 

故乡的站棚,陪我走过了懵懂的童年,陪我走过了快乐的少年。那是我人生启蒙的驿站,也是我人生欢乐的驿站。如今我已到两鬓染霜的中年,但当年站棚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当年的欢声笑语依然回响在我耳畔。故乡的站棚虽然早已消逝了,但站棚中洋溢的温情和温馨,却一直刻印在我的脑海,一直流淌在我心灵深处。

 

 

 

作者简介

 

 

杜德玉,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黄山市作协理事,黄山区作协副主席,黄山区政协委员,黄山区首届百名优秀人才,中学高级教师。2011年开始文学创作,已在各级各地报刊发表散文作品60多万字,先后出版散文集《登高望太平》《小河淙淙》《小桥流水人家》, 2018年主编长篇报告文学《高峡出平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