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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作速递 | 作家李前锋中篇小说入选《小说月报·原创版2023年精品集》

发布时间:2024-03-20  来源:安徽作家网  作者:安徽作家网

近期,我省青年作家李前锋中篇小说《泡沫》入选《小说月报·原创版2023年精品集》。


作品欣赏


泡沫(节选)

李前锋


6


从山顶下来时,徐永年坐在疾驰的摩托车上,紧紧抱住父亲的腰,脸贴着父亲厚实的背。狂风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顺着七窍发了疯似的往他身体里钻,身子透心的凉,心里却像点燃了一把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熊熊燃烧。
徐永年过去只知道父亲当过兵,上过战场,说起来是开过枪、杀过人的狠角色,但究竟狠到什么程度,父亲从没和他说过,更没跟他详细谈论过丛林里的事。山顶谈话之后,徐永年觉得,平时这个虽有些古板严厉但还算慈爱可亲的父亲,身上忽然笼罩了一层巨大的英雄主义光辉,而自己作为英雄的儿子,怎么就不能勇敢面对眼前这小小困难呢?
徐征的话在徐永年心中树起一个信念:活下去,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心态上的改变带来的是行为上翻天覆地的变化,从那时开始,徐永年真正接受了自己的生活。他在心理上真正明白,父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活着和更长久地活着这个终极目的。现在他能自觉地遵照治疗计划规律生活,严格执行健康训练,主动配合医生治疗,不需要任何督促就全盘接受了新的饮食方式,甚至还劝父母不必和他吃同样的食物。这份孝心让陆澄既感到欣慰,又忍不住暗暗垂泪。
赵医生看到徐永年的转变后,感慨不已,连连称赞他年纪虽小,却有慧根,有大智慧。因为一个人最难的,就是发自心内地接受自己、悦纳自己,一个人要是能把自己是什么人给搞明白了,他什么事都做得成。
就这样过了大半年,徐永年的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都渐趋良好,没有任何病变的迹象。市一院的专家会诊研究数次后,认为徐永年身体情况稳定,除了仍要服用一些药物,暂时不需要接受专门治疗,连他的化疗针也给停了。
化疗停止后,徐永年的头发慢慢长了回来,心情也随之更加明朗了。他小心翼翼地询问父母能否回学校上学,徐征和陆澄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答应了他。
回到学校后,看着熟悉的校园和同学,徐永年那颗小小的心竟也有了一种百感交集的感觉。校园生活和过去完全不同了,以前,徐永年一下课就抱着足球往操场冲,现在却只能看着同学兴高采烈地去踢球,即便心里羡慕至极,他也不敢进行任何剧烈运动。生病前,徐永年人缘很好,是班里的开心果,小团体的核心人物,可现在朋友喊他一起玩,他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辞,时间一长,也就没人再喊他了,慢慢也就没了朋友。
孤单寂寞时,徐永年就读书。人一经受打击,成长得就快,同龄男生爱读的那些武侠小说、玄幻小说,在徐永年眼中像是清汤寡水。他爱看那些厚重的世界名著,尤其爱看那些人生经历过重大挫折的作家写出的作品,像是罗曼·罗兰、海明威、高尔基,以及贝尔格、艾默生和茨威格,海伦·凯勒、张海迪、史铁生这些老师常挂在嘴上的作文素材对他而言也有了非同一般的意义。但徐永年最爱的还是《活着》,没有更多原因,仅凭“活着”这两个字便足够了。
徐永年坐在书桌前,身子挺得笔直,一边听贝多芬的《命运》,一边将史铁生《我与地坛》中的名言抄在笔记本上:“宇宙以其不息的欲望将一个歌舞炼为永恒。这欲望有怎样一个人间的姓名,大可忽略不计。”想了想,又在后面添上一句话:这人间的姓名之一叫做徐永年,虽然不能永恒,但绝不可忽略不计。
岁月骎骎,转眼数年。徐永年每天按时吃药,每周做一次检查,始终坚持一丝不苟地活着。几年来,他的各项身体指标从未有过大的波动,就连赵医生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这意味着徐永年始终是按照同一个模式日复一日地生活,从未改变过,这种惊人的意志力简直有些可怕。
这几年,在外人看来,徐永年除了有些瘦弱以外,完全就是个正常人,谁也不知道他罹患绝症,注定早夭,每天都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哪怕徐征和陆澄,也逐渐放宽心,不再像最初那般每天提心吊胆。只有徐永年自己感觉到,他的身体确实在变虚弱。他每天都锻炼身体,坚持高蛋白饮食,却依然很瘦,几乎没有一点肌肉,越来越容易疲惫、犯困。他恐惧一切疾病,出门必戴口罩,一有机会就洗手,听到周围有人打喷嚏就警惕地远离,哪怕得了最轻微的感冒,他都必须如临大敌。有一次,徐永年在学校不小心被锋利的纸张边缘割伤了手指,半个小时后依旧血流不止,不得不跑去医务室处理。现在他连铅笔也不敢削了。
任何人都可以稍稍松懈,只有徐永年自己不可以。他始终记着徐征的话,命是自己的,而且只是自己的。徐永年毫不怀疑,如果可以,父亲和母亲都会愿意把生命分给他,问题是不可以。原本死亡是一件非常公平的事,所有人都会死,用不着过于担心,静静等待那一天到来就行,可徐永年却不得不为之日夜殚精竭虑,连睡觉也无法完全放松。因为担心自己在睡梦中不知不觉死去,他一度对睡眠产生了恐惧之心,醒来后第一时间就要望向窗外,看看太阳有没有照常升起,后来干脆连窗帘也拆掉了。
这些年,徐永年曾有两次看到了治愈的希望。第一次是徐征从一个美国朋友那得到消息,美国有一种针对SLT5A白血病的靶向药临床成功。徐征立即转了一大笔钱过去,一家人满怀希望地等了一个多月,最后却被警方告知这是一个针对罕见病患者的跨国骗局。第二次是赵医生在偶然之下发现,一位即将离世的恶性肿瘤患者的骨髓和徐永年达到了半相合的程度,他在取得病人家属同意后立刻联系了徐征。虽然这已经是这些年来他们找到的相合程度最高的骨髓,但依然仅仅是五个点左右的半相合,移植手术风险仍旧很大,一旦骨髓最终不匹配,移植者很可能立即死亡。徐永年考虑再三,最终下定决心冒险一试。可他都上了手术台,移植的骨髓却失去了活性,手术被叫停。
经过这两次大起大落,徐永年终于放弃了彻底痊愈的幻想。他越发觉得希望像个对谁都蛊惑的娼妓,引诱你将一切都献上,等到榨干你的所有价值,她就会冷酷地抛弃你。
徐永年开始研究那个最终活到二十九岁的瑞士SLT5A白血病女孩,他发现这个女孩的情况非常特殊,她一生都生活在阿尔卑斯山的一座小镇中,以放羊为生,除了定期见医生,几乎没有其他社会接触。在生命中的大多数时间,女孩的身体状态和心理状态都非常健康,几乎与常人无异,她似乎完全适应了和SLT5A共生的状态,离开人世时也几乎没有痛苦。
徐永年无法把自己也扔到阿尔卑斯山,但这为他提供了一些人生态度上的启发,教会了他相对平和地看待自己的病。上高中后,徐永年开始涉猎东方哲学,道家朴素豁达的生死观给了他极大的触动。高三时,一家省级报纸刊登了他一篇谈论庄子的杂文,因为行文老练,语言早熟,见解有深度,编辑误以为徐永年是位中年学者,在沟通时一直以“徐老师”尊称,弄得徐永年极其不好意思。得知徐永年只是个还未参加高考的中学生后,编辑不胜惊讶,旋即力荐徐永年去参加一场全国征文大赛,结果徐永年一举夺得银奖,在校园引起不小的轰动,甚至有媒体称其为“少年哲学家”。
高考结束后,每天拂晓,徐永年都喜欢站在窗前,安静地眺望远方已然明亮的天空。太阳底下无新事,那时他真心认为,也许自己可以就这样日复一日地活下去,每天起床,看太阳,吃药,运动,看书,吃饭,吃药,睡觉,再起床看太阳,直到二十岁、三十岁,甚至更久,然后突然地、平静地死去。他想象过很多次死亡来临那一刻的情形,他问过赵医生,赵医生想了想后告诉他,他最大的可能是在某种日常活动中突然昏厥,然后生理机能急速衰败,也就是所谓猝死,没有太多的时间感受痛苦,也不会太麻烦别人。
挺好的。十八岁的徐永年想,他对这种死法最满意的就是不麻烦,但在此之前,他要先尽一切可能活到三十岁。
可人生的滑稽之处在于,它永远不会按照设计好的步骤进行。十八岁的夏天,在去医院做检查的路上,徐永年毫无征兆地昏倒。在ICU住了六天以后,凌晨五点半,如同过去八年的每一天,徐永年准时醒来。他脑子昏昏沉沉,一时忘记了发生过什么,下意识望向窗外,眯眼看了半天,才发现窗户被窗帘遮得严严实实,外面的什么都看不见,这让他非常不自在,也让他察觉到自己正处于一个陌生的环境。
床边坐着一个男人,蜷缩在一张窄小的塑料板凳上,一只手托着下巴,正歪着头打瞌睡。徐永年觉得有些眼熟,看了半晌,才认出来这是大哥徐永恒。徐永恒毕业后去了上海,在那边谈了女朋友,因为工作繁忙,已经两年多没回过家,徐永年也难得见他一面。
徐永年躺在床上,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像现在这样仔细打量过大哥了。印象中,徐永恒比他大八岁,此时刚过二十六,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但不知是不是在大城市压力太大,他整个人显得极其疲惫,睡梦中不时皱眉,额头上有明显的抬头纹,里面夹着几滴细汗,体态臃肿,坐着时腰部挂着三层惹眼的脂肪,倒像个中年男人。
徐永恒撑着头,闭着眼,身子时不时微微颤抖,这姿势看着就累,哪里能睡踏实。徐永年用足力气挪了挪屁股,在床上腾了点地方出来,他想叫徐永恒也上来躺着,刚张嘴,喉咙涌上一股铁锈般的味道,这才发觉嗓子干得冒烟。
“水。”徐永年嘶哑着嗓子低喊。
徐永恒惊醒了,手忙脚乱地兑了半杯温水,取了根吸管,伺候着徐永年喝完,然后按床头铃叫护士过来。等护士时,徐永恒又坐回了塑料板凳,弓着腰,两手撑在膝盖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徐永年。徐永年和他对视,发现大哥的眼球里布满血丝,充满一种沮丧和绝望的神色,而且隐含着委屈。
徐永年以为大哥是在担心他的身体,他想安慰大哥,告诉他不用担心,当年赵医生预计自己会猝死,既然到现在自己还没死成,那这次大概率是死不了了。可说话太累了,徐永年没劲张口,想要挥挥手,刚才挪身子已经用掉了所有的力气。最后,他只能对徐永恒勉强笑了笑,笑得大概比哭还要难看。
徐永恒见徐永年笑了,神色越发复杂,张嘴想说点什么,欲言又止了半天,又把嘴闭上了,垂下目光,无声地叹了口气。
就这么一声轻叹,却像一柄飞速下落的重锤,直直砸进徐永年心底,在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因为他听出了徐永恒想说却没说出口话:
如果你注定要死,能不能请你死得早一点?


7


得知徐永年将要结婚,赵医生在办公室大笑不止,两只小眼睛眯成了两条缝,在黑色眼镜后面连成了一条地平线。外面的小陈护士不知出了什么事,慌慌张张跑进来问徐永年,见他扭扭捏捏、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摸着头,莫名其妙地走了。
等到赵医生终于笑完,徐永年才诚恳地说:“这些年,实在是感谢您。”
赵医生笑道:“谢我干什么,要谢也是我谢你才对,你的情况把很多国外知名专家都惊动了,我是牢牢把你这个病例攥在手心里,才有了和他们交流的机会,我的博士学位论文还是以你为实验对象写的呢!”
这话也是实情,但徐永年深知赵医生在自己人生道路上的重要性,可以说仅次于徐征和陆澄,近乎一种半医半父的关系。
赵医生语重心长地说:“一要谢你自己,二要谢你父母,三要谢你未来的老婆,没有他们,你无论如何也成为不了今天这个你。活着只是一个物理问题,怎么活却是一个哲学问题,你现在遇到了洛洛,就是在这个哲学问题中添加了一个全新的意识形态。你的生活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你要做出很多改变,也会面临很多困难。你剩下的人生既短也长,能不能在身体和心理上都适应这些变化,会决定你在生命终结的那一天,对自己的人生下什么样的定义。”
    徐永年知道赵医生是在善意提点自己,既觉感动,又觉温馨,郑重地点点头。   
    赵医生说完这些话,彻底放松下来,朗声长笑:“今天是我认识你以来最高兴的一天,我终于觉得自己不是在和一个随时都会死去的绝症患者说话,而是和一个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完全可以正常生活的人。”
回去的路上,徐永年同样感慨不已,其实如果可以,他何尝不想做一个正常人。这些年来,哪怕他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但每当看见那些生活声色犬马、肆意放纵的年轻人时,仍会有些生气,只因他们可以毫无负担地活成他不被允许的样子,这让他深感被冒犯。
唯一的例外是陈洛洛,只有陈洛洛的任性能让他心跳加速、欲罢不能,这种感觉是徐永年生病前和生病后都从未体会过的。正式确定关系后,陈洛洛更是连偶尔的小脾气都收起来了,温顺得像只猫咖的猫,对徐永年生活上的“怪癖”几乎百依百顺,徐永年要怎样,她便怎样。但陈洛洛并没有完全把徐永年当成一个弱不禁风的病号,不会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大惊小怪。大多数时候,她好像压根就忘记了徐永年是个绝症患者,她要做饭,徐永年就得刷碗,她要洗衣,徐永年就得陪着拖地,累了她就躺倒在徐永年怀里,撒娇要他给捏肩捶腿,还啧啧抱怨徐永年手劲太小、按的穴位不对云云。
徐永年又好气又好笑,却也乐此不疲。陈洛洛这种态度正是他内心期盼的,他一生最渴望的,就是成为一个不必时时刻刻都将保重身体萦挂于心的正常人。
陈洛洛年中就将毕业,既要做毕设,应付导师,又要四处投简历,找工作,百忙之中还要抽出时间和徐永年如胶似漆,卿卿我我,整天忙得焦头烂额,却丝毫看不出挫败之态。对待生活,陈洛洛永远精力充沛,斗志昂扬,而且花样百出。她琢磨着给徐永年改善伙食,成天上网查资料、搜视频,还偷偷溜进酒店后堂请教厨师,捣鼓了几天,一块平平常常的鸡胸肉竟给她弄出了十几种做法,样样都既健康又美味,令徐永年不禁有虚度半生之感。每周末,她都陪着徐永年去医院做检查,回回都哄得赵医生心花怒放。徐永年和赵医生讨论病情时,她就在外面和小陈护士聊天。徐永年一出来,两个人就看着他咯咯窃笑,问她们笑什么,都红着脸摇头不说,搞得徐永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从医院回家的路上,陈洛洛挽着徐永年的手臂,头轻轻靠在他肩头,两个人慢悠悠地踱步,与其说是一对热恋的情侣,倒不如说更像历久弥坚的夫妻。过去三十二分钟便能走完的路程,现在谁也不知道会走多久,如果可以,徐永年希望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永远走不到尽头。
睡觉时,陈洛洛喜欢缠在徐永年身上,把头缩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入眠。两人肌肤相贴,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仿佛连为一体,相依为命。陈洛洛睡觉很安静,贴得很近才能听见轻微的鼾声,脸庞看着比平时还要娇小,眉眼在睡梦中也像是在笑,温热的呼吸拂过徐永年耳边,好似春风吹过,花语呢喃,让他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宛如回到了生病前无忧无虑的童年岁月,觉得如此安全,如此宁静,什么也不必担心。
和徐永年在一起后,陈洛洛开始关注罕见病。每当看到那些出生不久便被诊断出患有罕见病的孩子,有的小小年纪便终日戴着呼吸机,浑身插满管子,时刻忍受着种种非人的折磨,有的治疗费用有如天文数字,父母无力承担不得不痛哭放弃,陈洛洛都会泪流满面。她抱住徐永年,把眼泪抹在他脸上,用力亲吻他,泪眼婆娑地说自己是多么爱他,真诚地告诉他他并不是一个不幸的人。
每当这时候,徐永年都会感谢上苍。是的,他并不是一个不幸的人,相反,他十分幸运。
他们已经订婚了,一想起这件事,徐永年便会觉得血液里灌满了蜜。婚期就在陈洛洛毕业之后,按照徐永年的想法,只举行一个小型仪式,总共邀请十几个人,都是陈洛洛的家人和最亲密的朋友,赵医生既是主婚,也是男方亲友的唯一代表。徐永年心里过意不去,觉得亏欠了陈洛洛,但陈洛洛大大咧咧的,表现得比他还要不在意,说她早就对那些繁文缛节嗤之以鼻了,正好省钱又省心。
对于自己的病,徐永年的心态也比过去更加平静沉稳了。他每天依旧照常吃药、工作、读书、学习,坚持规律地生活,警惕着随时随地可能出现的死神,等待三十岁大关的来临。但他也在不知不觉中被陈洛洛改变了很多,他不再像过去那样死板木讷了,而是活得更加随意,更加生动。
对于徐永年来说,从十岁开始,活着这件事的乐趣就仅仅在于活着本身,他每天都在想一定要活下去,要活得更长更久,却没有去想、也几乎没有体验过生活的美好。直到遇见陈洛洛,他才明白为什么赵医生总劝他去追寻生命的意义。因为只有有了这种意义,生命才能生动起来,不会像一潭死水一样了无生气。现在他从未如此坚信过,自己一定能够战胜病魔活下去,活到三十岁,五十岁,甚至一百岁。因为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了,他们是两个人,未来还可能是三个、四个。他已经问过赵医生,SLT5A几乎没有可能遗传后代,可以放心生育。他要和她们一起长长久久地生活下去。
徐永年很喜欢大仲马在《基督山伯爵》结尾写下的话:“世上没有幸福和不幸,有的只是境况的比较,唯有经历苦难的人才能感受到无上的幸福,必须经历过死亡才能感受到生的欢乐……人类的全部智慧就包含在两个词中:等待和希望。
他今年二十四岁,距离赵医生预计的三十岁大关还有六年。他坚信六年之后,自己依然可以按照目前的方式继续生活,直到人类找出彻底战胜SLT5A白血病的方法。他等待那一天已经等待了十四年,他还可以一直等下去,因为现在他有了越来越多的希望。
……


作者简介


李前锋,1991年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安徽作家研修班学员,作品见于《小说月报·原创版》《长江文艺》《广州文艺》《红豆》《安徽文学》等,著有长篇小说《湖边的伊甸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