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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作速递 | 我省作家徐玉向作品刊于《中国铁路文艺》《火花》等

发布时间:2022-01-13  来源:安徽作家网  作者:安徽作家网


  2021年我省作家徐玉向作品频发,发表情况如下:

期刊名称

发表期数

作品名称

体裁

《中国铁路文艺》

2021年第2期

净心抱冰雪

散文

《火花》

2021年第3期

金木苍凉

散文

《作家天地》

2021年第4期

关于冬天

散文

《中国作家网》

本周之星

2021年第11期

烟火探微

散文

《牡丹》

2021年第4期

水痕

散文

《短篇小说》

2021年第4期

表叔

小说

《奔流》

2021年第4期

看取星光逐水来

散文

《散文诗》

2021年第5期

看取星光逐水来

散文

《太湖》

2021年第3期

无如挂碍

散文

《火花》

2021年第6期

人间烟火独微如

散文

《中华文学》

2021年第4期

无缘缘

散文

《火花》

2021年第8期

灯影里的壁虎

散文

《躬耕》

2021年第9期

秋天的记忆

不识春光四十年

散文

《延河》(下半月)

2021年第10期

小五

小说

《厦门文学》

2021年第10期

野塘籍春草

散文

《北方作家》

2021年第6期

手边上的光

散文

《石油文学》

2021年第6期

长取新年续旧年

散文

转载入选

《杂文月刊》

(文摘版)

2021年第7期

 

土狗

小说

2020中国精短小说年选》(精短小说杂志社)

2021年

回家过年的鞋子

小说

《思维与智慧》

(文摘版)

2021年第36期

 

田埂的底色

散文











作品节选



小五(节选)



文/徐玉向

 

01



  这鬼天,难道想造败掉一个夏天的雨。远处的小山被墨一般的云层压着,如同一头迷失方向受了惊吓的牛犊。山的上空,陡然闪过一个霹雳。闪电早似一条精亮的锁链,无情地碾向了这头可怜无助的小家伙。

  路上实在无处躲避。赶紧抽出一张蛇皮袋子,我把袋子底端的一只角掖进去成帽子状,再把袋子顶在头顶。手里的几包果子可不能淋了,全掩在一卷蛇皮袋的下面。回娘家我全指望着它们撑脸面呢。沿着土路,走一阵跑一阵。就在我路过村南面小学堂时,隐约传来一声“我姐。”

  稍稍停下脚步。匆匆瞥了一下路前路后,我没有发现一个人。我以为是风雨中的错听,刚迈了一步,又是一连串的“我大姐。”这一次,尽管飘进耳朵的声音极其微弱,且杂着风雨声,这段无比熟悉带着稚嫩的童声,让我马上停下脚步。我扭身向空荡的小学校园,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校园南面,一字排开的七八间红砖大瓦房都关上了门,仿佛在这雨天已提前闭眼睡去一般。暮色中的雨幕,让屋顶上的红砖变得黝黑起来,就连石头砌成的墙面,也恍惚许多。一眼扫过十多个紧闭的教室门,连同一些在风雨中摇曳的破窗户。终于,在最西面的一扇门前,我发现一个无比熟悉的孤零零身影。小五一只手拢在嘴前,叫喊两声,再朝我使劲挥动几下。另一只手则紧紧抱在肚皮上。

  我快步跑过去。宽敞而空荡的院子里,除了风雨和两排在风雨中煎熬着的教室,就只有小五一个人。教室门边的墙上,伸出一块白底红字“一年级(2)班”的标识牌。可是牌子太小,掩不了风,也挡不住雨。他努力地把背向门上贴着,靠着门檐下那一小块地方避雨,头脸及上身已落了几处雨水。一件灰不溜秋的汗衫,紧紧包裹着瘦小的身躯。他紧紧抱着的肚皮上却鼓鼓囊囊,与矮小的身材绝不相称。他的裤子早已被雨打湿了,水顺着裤管往下滴,地面溅起的雨花,似在打趣他从鞋里露出的脚趾。

  小五努力朝门上挪了几下,把我让到檐下。我问他怎么不回家。他说雨太大,没有带洋伞。别的学生都被大人接走了,他想等雨停了再走。眼看着天色已暗了下来,我取出一个蛇皮袋子披在他的头上,他急忙从胸前的汗衫里掏出一只绿色的旧书包,套在脖子后面。昂起小脑袋,他自豪地告诉我,说书包一点都没潮。

  摸了一把书包,我心里立刻变得不是滋味。这只书包,还是我小学五年级下学期买的。初中二年级时,家里因计划生育被罚了两次款,妈妈便以小女孩会写名字就行了为理由,强行要我退学。小五上刚上幼儿园时,我从柜子的角落里翻出这只旧书包,缝上两处被老鼠咬开的洞,套在了他的肩上。他一蹦一跳地叫个不停,直到睡觉也不肯脱下来。一晃三年,他读了小学,竟然还背着这个破玩意。不知道娘是怎么想的。

  当他弯腰卷起裤管,我发现他的小腿肚上布满了伤痕。旧伤痕已成褐色,新伤疤却是鲜红,好像生成不久。我追问他怎么搞的,两条腿怎么会这么多伤,他的眼睛里突然有了水气,脸上仿佛半空的乌云爬了上来。咂吧了两下瘪着的小嘴,却一句话也没有,扭了一下脖子,拽起我的手朝院子门口拖。我说背你走吧,看你长重了没有。他忽然腼腆地笑起来,说大姐还当我是小孩子呢,我都八岁了。见他笑,我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上个月底娘托人捎话,要我送几十个蛇皮袋回家装粮食。昨天的天气预报可没有说会下雨。吃了中午我赶紧出发,紧赶慢赶地走了二十多里的路,被雨淋了一场意外地遇到弟弟。学校到家之间,连着一条长长的满是泥水的路上,再转过几道田埂。

  小五的身体不时发出一阵阵轻微的擅抖。我们裹在薄薄衣衫里的肌肤,每时每刻,不得不承受着漫天狂野水柱的撞击。他紧紧攥着我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淌在水里。路边的树,在狂风中努力地撑着树冠。新移到田里的秧苗,被惯得东倒西歪。几个后生,拼命地踩着脚踏车从我身边闪过,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

 

02



  我大常说自己是个罪人,老徐家的香火到他这一辈就断了。生完我之后,我娘又生了三个妹妹,除了二妹留下,四妹刚出生就被溺死。三妹送给别人第十年,我大不知从什么地方抱回一个男孩,于是家里就多了一个小五。我想,带小五才是娘要我下学的真正由头。

  娘和我大整天琢磨着如何弄钱搞钱。计生办在我二妹出生不久,就来我家要娘结扎。大就以家里没男孩为由顶了几次。娘怀三妹四妹的时候各被罚了一次,好在没有来扒房子。小五报户口时,又是我大去借了钱,上下打点才办成。田里的活不能拉下,再托人去洋火厂接了糊洋火盒的碎活,哪里还有时间管小五。就连做饭、喂牲口、洗衣服也是我张罗的。对于这些家务,二妹是从不屑伸手的,她的口头禅是天塌下来还有大个顶着呢。这个情况,直到我远嫁到三十里外的湾里才算到头,小五也上了幼儿园。

  以往,每次听说我要回娘家,小五早早就会在村口守着。有好几次,我中途有事没回,他竟然等到晚饭后才被我大拖回家。每次回来,他总围着我说在幼儿园的见闻。

  小五常说幼儿园的老师偏心眼,把小学校老师的女儿选为班长。他觉得最不服气的地方,就是班长有一次午睡时在板凳上尿尿,被人发现后还哭起来。老师一走,她就拿着小棍子挨个打笑她的同学。我问他你被打了吗,他笑起来。过了一会,说我把她小棍子夺过来扔到窗外去了,后来被她告到老师那罚了站。我追问他为什么那么干,他晃了晃脑袋瞅了瞅边上的娘,说她又不是我娘,凭什么打我。

  这一点小五和我确实很像。娘发脾气打人时,我是站着绝不会走掉,凭她打完解气。可是娘有时收不住手,越打越来气,越打越狠。这一点我是吃过很多次苦头的,有时偷偷地想我是不是她生的,她是不是我的亲娘。小五在那次夺人小棍子后被老师告诉了娘,结果他的腿上被抽了几塑料鞋底,肿了一个星期。

  倘若是二妹,决计不会这般死心眼。她见娘要动手时会撒腿就跑,甚至不吃一顿饭,若回家一定先向我讨个口风,再钻到锅间翻馍吃。或者干脆在地上打滚放赖,学着大人的模样撞墙矢头,反倒让娘去哄起她来。

  有一件事,小五不止跟我们学了一次。他说大队部的人破天荒地都跑到幼儿园了。他一边说,一边非常夸张地瞪大眼睛歪着头盯着我。六岁的小破孩子竟然学起大人的话,把破天荒都用上了。他说大队部的书记和村长,给每一位小朋友挨个发了一小块软软活活的面包。说到面包,他双手兴奋地比划着,“这么大!就像这么大!比洋胰子还厚!”接着狠狠吸了一下鼻子,仿佛在回味面包的香味。他们发了面包后,又给每人盛了一瓷缸糖茶。“我祖辈子也没受过这么好的招待!”他狠咽了一下口水,停了片刻竟然发出了生平的第一句感慨。我笑。冷不丁地他又一拍大腿,又冒出一句,“要是学区的领导天天来检查该多好啊!”他说这话的时候,连旁边偷听我们说话的二妹都笑得弄翻糊洋火盒的面浆盆。我大笑他人小鬼大,娘笑完一甩脸子吼一句“滚半边去!”

  小五上幼儿园大班的时候,我大带着娘去外地躲了大半年,回来时抱着亲生弟弟小六子。我不在家,料二妹那个秉性,肯定会把带小六子的碎活都指使给小五。去年下半年回来时,发现小五没了笑容。他睡的小床也成了小六的地盘。我大在小锅屋的北头靠近牛棚的地方,接了半间草棚。一张旧凉床,就是小五现在的窝了。

 

03



  我们刚转进村口,远远瞅见二妹在老小店门前看人掷猴子。一只海碗,三粒猴子,成了雨天农村闲人们的乐趣。大棚子的边缘,二妹把头伸得像小燕子,掂着脚努力往人群中瞅着,全不顾她背上扭动身子两手乱抓的小六。空中的雨声,石棉瓦淌下的积水声,掷猴子人的喧哗声,唯独听不清小六子的哭闹声。小五连喊几声二姐,二妹才恋恋不舍地往回走。

  娘坐在堂屋里把蒜。见我们进门头都没抬一下,二妹带着小六迟几步刚到,她就喊一声“我的小妈耶!”,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去接小六。小六的尿布早已被尿透了,屁股被渗得通红,难怪他扭来扭去的,声音都嚎哑了。我从二妹口袋里掏出干尿布,赶紧帮忙换掉。

  娘一边轻轻拍着小六,一边骂二妹。“你个死丫头!你都是马上要给婆家的人了,还天天流里流气地,叫你管个小孩子也看不好,将来去了婆家怎么搞哟!”可是,二妹一转眼就闪出堂屋,不知了去向。娘打发完小五去小锅间给小六喂米糊,一把将我扯到跟前。

  “上次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可见到老三?”今年清明回来时,娘突然叫我去找找三妹。前年上半年有个亲戚来家串门,无意间聊起邻居家抱养丫头的事。他说邻居家男的不生长,结婚五六年也没有孩子,就到三十里外的一户人家抱了个丫头。那个丫头左眉上长了一颗痣,从小学习就好,明年马上高三就毕业了,学校保送到省城的一所大学。我猛然想起娘说过我们家的几个孩子都是左眉上一颗痣,我是这样,二妹是这样,小六子是这样,听娘说三妹也是这个记号。小五小时候问娘,自己怎么没有痣。娘骗他说小时候调皮,一次把眉毛摔破了,痣也被摔掉了。

  我留了个心眼。向亲戚打听到三妹现在上学的名字和学校地址。回来后跟我大和娘一说,他们开始沉默起来。半响,娘悠悠地说了一句,“老三今年虚岁也十八岁了”。大却直楞楞地盯着我的眼睛。我晓得他们是动了心思。

  去年清明,我回家后借故去了一趟亲戚家。隔着墙头,我真的听到一个大丫头在讲话。找了把椅子扒在墙头,只看了一眼,我就认定那是我们家老三。且不说那脸盘子,左眉上那颗痣真真的与我一模一样。后来,我趁赶集又去她学校门口守了几次,有一次她竟然与我走了个正对面。当时她中午刚下学,推着脚踏车正好走到学校大门口。她见到我也愣了一下,一边走一边不住地往回看。我也站在原地,一直盯着她没入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去年下半年,听亲戚说老三被保送到省城的一个医学院,五年后就出就是一个医生。医生,那可是响当当的铁饭碗。回来后跟我大和娘一说,他们开始坐不住了。娘说要我直接去找找老三,不要让她的养父母晓得。我大说他自己去。娘说不管,你去了怎么好意思拉下脸子说。最终,还是要我去先听听三妹的话音。

  五一,我跑了一趟省城,却扑了个空,学校放假,三妹回家了。不过,我打听到老三的宿舍和班级了,也给她同学留了话,下次过去直接找她。

  我把情况跟娘讲了,娘连声怪我不会挑时间。正在我们悄悄叙着话时,小五抱着小六进来了,“我娘,你们是不是在说三姐?”

  娘立刻变了脸色,伸手要呼小五。小五一边往我身后躲,一边大声辩解说,劳动节那天三姐回来过。

  伸出的手仿佛被立刻被空气冻结了。娘一下子愣住了,忽然一把扯过我身后的小五。小五被她扯得差点摔倒,小六被吓得唧哇一声哭起来。我赶紧抱过小六,轻轻拍起来。

  “你个短命鬼,你胡嚼什么?你怎么知道那就是你三姐?你在哪里看到的?你要是敢胡嚼就再饿你三天!你刚才听到什么了?你天天不好好上学,天天能得像个猴子,什么事都有你一杆子,你知不知道,家里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个炮冲的、挨枪子的……”

  面对娘的逼问和责骂,小五有点慌,屁股往后拖着,就连说话也有些结巴了。“我娘,我真没胡嚼,我就是看到三姐了。”

  原来五一当天,我大和娘带二妹和小六去县城看花展了,小五被留下看家。快到中午时,院子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了。小五伸头一看,一个年轻的大女孩子已站到院子中间。那个人长得有点像我,个头也差不多,留着短头发,年纪看起来和二妹差不多。小五大着胆子问她是干什么的,那个女孩子也不说话,摸着他的脑袋,一个劲地眼着他的眉毛打量。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去堂屋看了一会墙上的相片才走。

  “你凭什么说她是老三?”娘其实已信了一半,只是还是想确认一下。我们姐妹

  “她边左眉上有一颗痣!”小五用手指着自己的左眉比划着。娘听了全身像被放了气的旧车胎,扯着小五的胳膊的手也耷拉下来。

  隔了一会,娘把我带来的果子撕开一包,抓了一把羊角蜜喂起小六。我捏了几粒果子给小五,却被娘一把打落在地,又重重踏了一脚。

  我记得有一次小表舅来看娘,带了一包冰糖和一包羊角蜜。他走之后,娘把整包的糖和果子都倒进一个盘子,这是才会走路的小五一个人的特权。二妹趁他不注意捏走两块,娘发现后竟然骂了她整整一个下午。更别提小五到我们家后,遇到亲戚朋友的红白喜事吃大席的美事,我和二妹便很少有出场的机会了。

  ……



作者简介


  徐玉向,安徽省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第八届安徽青年作家班、第三期全国网络作家在线学习培训班结业,主持《当代散文》平台。作品见《中国铁路文艺》《石油文学》《海外文摘》《散文选刊》《散文百家》《延河》《滇池》《厦门文学》《短篇小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