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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潇|白海芋

发布时间:2018-01-29  来源:《钟山》文学双月刊2017年第6期  作者:曹潇

白海芋

海芋,又称"滴水观音",为天南星科多年生常绿大型草本植物。茎粗壮,皮茶褐色,茎内多粘液。巨大的叶片呈盾形,佛焰苞淡绿色至乳白色,下部绿色。球茎和叶可以作为药用,但有毒,其叶汁入口会中毒。海芋喜高温、潮湿,耐阴。主要产于亚洲热带地区。

阿南眼中的自己始终是个平凡的形象,放到人群中就会被淹没消失的那种。如果非要找出什么特别之处的话,那就是喜欢幻想。在阿南的幻想中,一直有个女孩的形象。女孩不是特别美丽,但一定是好看的。消瘦的身体,明亮的眼睛,带着一点淡淡的忧伤和孤独。在某个特定的时刻,女孩会遇到一个喜欢的男孩子,他可能会爱上她,也可能不爱。于是故事不可避免地会产生两个结局:一个是美好的,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另一个是悲伤的,女孩永远是受伤害的一方。

正在拍摄的作业《再见了,小舞》就是阿南幻想中的产物。剧本里的女孩小舞遭遇了两段的恋情,两个截然不同的男生,结局却是相同的。都是以小舞的失恋结束。宠物狗小白默默地守护着她,却无法消散去女孩内心的创伤。剧本全部采用小白的视角,没有完整的故事,就是一个个生活的片断加上小白的旁白,组成一个20分钟左右的短片。阿南写完就后悔了,觉得很俗套很矫情。她不愿意面对自己幻想出来的故事,觉得天真幼稚得可笑。可她又管不住自己在幻想中继续编织着一个又一个故事,在幻想中获得一份隐秘的快乐。

直到开拍前,阿南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老师会选定这个剧本。她自己最想拍的其实是一个有关看电影的故事。

暗恋放映员的女孩每个周末都会准时去看电影,带着难以明说的心情偷偷在黑暗中窥视着放映员。在这期间放映员和另一个看电影的女孩好上了,银幕上下弥漫着一种暧昧的味道。女孩带着自虐的心理,继续窥视着,他们的分分合合都没有逃过她的眼睛。等到放映员重新恢复单身,女孩也终于明白了,他其实并不适合她。故事的结尾,女孩依然会去看电影,依然会偷偷窥视放映员,一切都是习惯,与爱情无关了。

阿南多么希望可以用摄像机把这些微妙的情绪都录下来,她连银幕上放的电影都选好了——阿伦·雷乃的《广岛之恋》,文艺得不能再文艺的片子,很符合整个短片的调调。可惜,这个故事只能放在阿南的心里了。晚上失眠的时候,阿南就会闭上眼睛,让预想好的镜头在脑海里一帧帧地滚动着,最后总会定格在电影开头的画面上。

阿南糊里糊涂地交上了剧本,糊里糊涂被班上的同学拉进了剧组,等到剧本终于要呈现在镜头中的时候,阿南开始选择逃避。所谓的逃避,不过是把拍摄进程往后拖拉几天而已。该拍的戏还是要拍,该面对的问题也一个都不会少。

拍摄初始,阿南的心情很不好,面对剧组的人,她觉得既烦躁又愧疚。再加上素素本身的形象离剧中的小舞相差甚远,阿南根本就没有抱过什么希望。素素是阿南剧组请来的表演系外援,在剧中扮演女主角小舞。阿南第一眼见到素素的时候,就知道这不是个简单的女孩子。就算素素的笑容再灿烂,嘴角的弧度再优美,她的眼睛始终蒙着一层迷雾,看不透其中暗藏的情绪。拍片间隙,素素就在一边坐着,不多言不多语,安静得像一团凝固的空气。

没想到,几场戏拍下来,素素的表演大大超出阿南的想像。镜头里的素素褪去了冷漠的外表,变得柔软了、亲和了,就连一些小动作都带上了小舞的性格特点。阿南受到素素的感染,不由地开始认真地审视自己的剧本,并补写了全部的分镜头脚本。她想把剧本做得更加丰满一些。不仅是为了让短片变得更好,也是希望能和素素有更多的相处时间。

今天要拍的是全片的最重要的分手戏,演员们在操场边为拍摄做最后的排练,而阿南则一动不动地坐在操场的铁架台上,半眯着眼睛,晒着太阳,心底涌升起一种深深的倦怠感。她最近一直失眠,晚上兴奋,白天犯困,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阿南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却怎么都调整不过来。已经到了春末,风被太阳晒得暖暖的,吹打在脸上,更加深了困意。阿南抱着栏杆,斜歪着头,努力撑开眼皮。平日里见惯了的升旗台此刻也变得有些不真实,旗杆和旗帜一齐在风中抖动,晃得已经看不清颜色了。

“导演,你觉得是在上面拍摄效果好,还是在底下拍?”

 突然有个声音从身边插进来,仿佛开启了音量键一般,周围的风声、说话声和脚步声统统充斥进了方才静默的画面里,阿南也慢慢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说话的人是负责摄像的大黑。

“把对白全部去掉,后期加上背景音乐就行了。男生撕情书的动作做得再夸张点。让他们站在看台上表演吧,不要走来走去了,你就站在看台下面用固定镜头拍。”

阿南站起来,看了看下面的操场,迷迷糊糊的大脑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对于高处的恐慌倒是复苏了。大黑已经下去做准备了,阿南也想加快步子,腿却有点不听使唤。她是真的很怕高,刚才爬上来的时候,心里就一直发毛,下去的时候更是紧张得手心全是汗。阿南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梯子,一阶一阶往下挪。下到一半的时候,阿南没有悬念地一脚踩空,从梯子上摔了下去。

从梯子上摔下来的时候,阿南的脑子一片空白。她是先看到了腿上的血,然后才感觉到疼。伤口不深,就是划得很长,看着挺吓人的。阿南还想逞强继续拍片,无奈剧组的人都不同意。阿南只好在素素的陪同下,去学校的医务室处理。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气氛尴尬得要命。阿南知道素素在看她。她能感觉得到素素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阿南也想看看素素的表情,可又害怕会对上素素的眼神。就这么默默地走着,低着头,数着自己脚步。素素任由着阿南蜗牛一般地往前挪,只偶尔才伸手扶她一下。

离医务室不到一百米的时候,素素突然停了下来,她酝酿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别去医务室了,我那里有药,你去我宿舍吧。”

阿南愣住了,她没想到素素会和她说话,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见阿南没有任何反应,素素索性自顾自地朝宿舍走去,阿南不由地就跟了上去,身体的反应要比大脑快得多。走了一段距离之后,素素突然转过头来,小虎牙轻轻地咬了一下嘴唇,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脸。笑容明亮得令阿南有点眩晕。那一刻就好像是梦中的画面一样。一个过于真实而显得格外虚幻的梦。

由于阿南的意外受伤,拍摄耽搁了几天。将那场分手戏补拍完后,阿南跟着素素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店。阿南平日里很少走出校园,根本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家不错的小店。墙上贴着做旧的海报,挂着黑胶唱片。桌子上摆放着牛皮纸做的便签本,菜单也是用带肌理的硬卡纸做的,摸在手上很有质感。店里循环播放着美国乡村音乐,温暖怀旧,低调闷骚。

“这里怎么样?”

“我很喜欢。”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素素的笑容里很奇妙地混合着成熟和童稚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阿南不知道素素的童年是什么样子,她总觉得素素是那种被固定在某个成长阶段的人,无论过去多少年,岁月都不会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

“抱歉,我想抽根烟,可以吗?”

阿南点点头。素素抽的是很纤细的女士烟。她抽烟的样子好看极了。

“我刚学会吐烟圈。表演给你看看。”

素素仰起头,嘟着嘴吐出一个个烟圈,阿南被她的样子逗笑了。

阿南喜欢气质特别的人。喜欢他们个性的穿着,另类的妆容,夸张的饰物和坚定的眼神。素素对于阿南来说,就是这样特别的存在。阿南在心里一直默默地揣测着素素,她戴的六芒星耳钉、她涂的透明唇膏、她手上系的红色丝巾、她经常背的单肩粗麻包,素素身上所有的细节都对阿南有着莫名的吸引力。阿南一直刻意地和素素保持着距离。或者说得更准确一些,阿南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近素素。

“那天你怎么知道我会跟你去呢?”

阿南指的是素素送她去医务室的那天。

“我就是知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是个很特别的人。可是你把自己包裹得太紧了。如果我不主动跟你搭讪的话,你是不会主动跟我说话的,对不对?”

素素不假思索的回答一下子就击中了阿南的内心。她想不通自己有什么特质能让素素注意到自己。尤其是素素还特意加上“特别”两个字,更是让阿南感到有些意外。

“其实我也不是一个愿意主动和别人说话的人。可是我们俩总要有一个人先站出来啊,所以我就做了打头的那一个。”

“谢谢你。素素。”

阿南明白,如果没有素素的主动,可能她和素素真的就要错过彼此了。

“我其实也蛮担心的,万一你不愿意搭理我怎么办?万一你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又该怎么办?不过我就是感觉我们的气场有相似的地方,你应该不会排斥我。我猜对了吧?”

阿南微笑着点点头。她没有告诉素素,一开始她确实听到了一些有关素素的流言。

阿南班上的同学分成7个小组来拍片,表面上各忙各的,其实私底下是很关注其他小组的拍摄进度的。阿南剧组请外援的事情传开后,就不断地有喜欢八卦的人跑她这里来说些“内部消息”。

“你最好不要让那个素素来演。你知道吗?她在她们班上的名声可臭了。”

“那个素素是个超级有毛病的人。你知道她在开学做自我介绍的时候说了什么吗?她说她喜欢看青春伤痛文学,而且很赞同下半身写作。你听听这话,可真够大胆的。”

“阿南,听说那个学表演的素素要到你们剧组。我跟你说,你还是换人吧。这个人啊,人品有问题。晚上不睡,白天逃课。又抽烟,又文身的,她们宿舍对她是又烦又怕。我朋友就住她隔壁,你别不相信。”

“素素你都不知道?她在他们系里,那是出了名的人物。她们老师拿她都没辙,这样的人你都敢找?”

老实说,阿南不受这些话的影响是不可能的。不过就像素素说的那样,也许就是相近的气场吸引了她,从素素宿舍回来后,她就彻底抛开了那些流言。

“听说你身上有文身?我想看看。如果方便的话。”

素素轻轻地笑出了声,笑声带着点鼻音,好听得很。阿南不觉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以前在手指上文过一个很小的图案,高考体检前洗掉了。呐,你看,现在还留着疤痕呢。我一直想再重新文一个,只是还没想好文在哪里。”

素素说话的时候,锁骨上的银链子星星点点地折射着灯光。她的眼睛藏在头发的阴影里,漆黑的眸子时暗时明,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魅惑。

“真美,好像油画一样!好想把你画下来啊。”

“你学过画画?”

“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惜我一直都画不好人物。”

阿南说的是实话。她只上过一节人物素描课。那段学画画的日子对她来说,已经成了遥远的记忆。偶尔有时候阿南还会拿起画笔,却怎么都画不出一幅完整的画。

“给我设计一个文身的图案好吗?我相信你能做到。”

素素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阿南不觉地点了点头,受到诱惑般地接过了素素递过来的女士烟。仿佛烟可以让她和素素贴得更近。阿南就着素素口中的烟点燃了自己的那一根。淡淡的烟雾袅袅升起。在彼此靠近的那一瞬间,她闻到了素素身上的香水味道。那是一款混合着薄荷和烟草味道的男香。是阿南最迷恋的香水。

遇到不开心的事情,阿南总是喜欢把自己关在宿舍里,一个人默默地消化着种种的不愉快。像放电影一样,把纠结的一幕幕循环播放,直到把自己折腾的体无完肤,伤痕累累。这个时候,她最怕见到熟悉的朋友,接到家里的电话。阿南不想让身边的人见到状态不好的一面。有时候实在撑不住了,就趁着夜色跑到操场后面的小路上痛哭一场。

每个人疏解内心苦闷的方式是不同的。过于内敛的方式并不适合拍摄。阿南为此想了很久。她最初设计的方案是让小舞大哭一场,后来觉得不符合小舞内向的性格,临时做出了调整。剧中的小舞渐渐地走出了失恋的阴影,有了重新面对生活的信心。阿南觉得应该用一个更加开阔的自然环境来展现小舞的心情变化。于是剧组的全部人员顶着五月炙热的太阳,打车去了钱塘江大堤。

剧情设定是小舞带着小白去钱塘江散心,在大堤上和第二个男朋友邂逅了,两个人一见倾心,小舞甜蜜地开始了第二段恋情。依然是简单平淡的剧情,没有太大的波折。素素为了配合角色要求,特地穿上了白色的吊带裙和钩花的小开衫,样子很是清纯甜美。

拍摄快要结束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也许是天气太热,也许是路程太远,素素的心脏病突然发作了。组里乱成一团,几个男生轮流背着素素,好不容易才打到一辆车。阿南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到了医院后,阿南紧张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只知道继续抹眼泪。在急救室里,医生解开了素素的小开衫,用听诊器听她的心跳。阿南看到素素平板瘦小的身体,有些不忍心地扭过了头。

“心跳一切正常。”

医生放下听诊器,淡淡地说了一句。

“怎么可能?我明明看到她难受得都快窒息了。”

阿南吃惊地看着医生,完全呆掉了。

“真的没有什么大问题。给她吊点葡萄糖,再观察一下。你就在这里陪着她吧。”

阿南坐在病床边,紧紧地握着素素的手,医生的话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安慰。过了一会儿素素慢慢睁开了眼睛,脸上露出了疲惫虚弱的笑容。阿南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吓到你了吧。”

“没关系。你好些了吗?医生说没事了,不过还要再观察一下。”

阿南一边说,一边帮素素盖上被子。素素抓住了她的胳膊,脸上带着苦涩的表情。

“我有癔症。”

“什么?”

“我有癔症。”

素素又重复了一遍。阿南这一次总算听懂了。她知道癔症是一种精神上的疾病,却不知道确切的含义。

“刚才不知道怎么地,突然觉得心脏疼得厉害,疼得快窒息了。其实我没有心脏病,只是我内心的一种暗示。就好像是自我催眠一样,我告诉自己,我觉得心脏好难受,我就能真切地感觉疼痛。”

“这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在我上高三的时候。之前也有些感觉,不过我从小就喜欢幻想,所以也没放在心上。我家里人也没太在意。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才让我意识到,事情远没有我想得那么简单。”

回忆往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素素调整了一下情绪,才继续说道:“我有男朋友。我们上初中的时候就同居了。有一次我们没有做任何保护措施,事后我害怕极了。我还没有做好当妈妈的心理准备。而且离高考也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我用试纸测了几次还是不放心,老是觉得自己怀孕了。后来我的脸上真的长出蝴蝶斑,例假也停了。一切都像是真的怀孕了一样。我甚至还感觉到了胎动。我妈妈带我去医院检查好几次,最后确诊是假孕。我也是从那时起,知道自己有癔症的。”

阿南不知道该说什么。素素说出来的事情离她的生活太遥远了。她只有紧紧握着素素的手,才能确定素素和她是处在同一个时空的。

“之后我被迫休学了一年。原因是我身上的痛感突然消失了。不管我用什么东西在身上划,都没有一点感觉。后来我身上的伤被我妈妈看到了,她就把家里所有尖锐的东西都藏了起来,连门的把手还有桌角都用布包了起来,她怕我会继续伤害自己。我手腕上的疤痕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素素解开了一直系在手上的红色丝巾,阿南看到了重重叠叠的刀痕和烟头烫伤的痕迹。阿南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些伤痕,指尖感觉到了微微的颤动。那些伤痕好像是某种暂时冬眠的生物,遇到一点温暖就会苏醒过来。素素慢慢地缠上丝巾。她低头的一刹那,阿南清楚地看到她的睫毛上沾着一滴眼泪。但是当素素抬起头的时候,她的眼睛明亮而干燥,丝毫没有哭过的痕迹。阿南觉得有点恍惚。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

“不。”

面对眼前的素素,阿南感到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心疼。她心里明白,这个女孩子承受了多少孤独,多少痛苦。

如果可以的话,阿南宁愿素素一直保持着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样子。

阿南和素素第一次约见的地点是学校图书馆。那天,素素穿着一件大大的T恤,长长的头发随意披着,紧闭的嘴角泄露出她内心的固执和倔强。阿南看到素素的绿色眼影和金色指甲的那一刻,就知道她完全不符合小舞的形象。阿南要找的女孩不一定要有多么出挑的长相,但一定要够清新够单纯。阿南说不清楚素素到底是哪里打动了她,或许是她淡定的微笑,或许是她迷离的眼神,或许是她的小虎牙带出来的一丝可爱,又或许是她眼神中某一刻突然绽放出来的光彩。总之,阿南有太多太多可以拒绝她的理由,却没有一个能够说出口。

再后来,素素把受伤的阿南带到了自己的宿舍。阿南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围着蓝色印染花布的床铺是属于素素的。很多事情,只需用心体悟就能知道,无须任何苍白的言语交流。

素素拿出小药箱,默默地为阿南清洗了伤口并涂了药水,整个过程中,素素没有说过一句话,不过阿南能感到素素的变化。完全不似平日里的清淡疏离,那天素素的眼睛里多了很多以前没有的内容。她的细心和体贴也通过轻软的双手传递到了阿南的心上。

素素能够照顾得好别人,却照顾不好自己。裹在被子里沉沉睡去的素素看上去是那么得脆弱,像个迷失了方向的孩子。阿南坐在病床边看着素素,忧伤静静地在两个人之间弥漫开来。阿南下意识地握住自己的左手腕。那上面也有两道已经淡去的伤痕。

......

(原载于《钟山》文学双月刊2017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