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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省作协主办

“红耀江淮 薪火永继”改稿会点评(三)

发布时间:2021-10-13  来源:安徽作家网  作者:安徽作家网


编前语:为深入学习贯彻习近平总书记在党史学习教育动员大会上的讲话精神,以文学形式凝聚红色力量,让党史学习教育走深走实,6月21-25日,“红耀江淮  薪火永继”安徽作家庆祝建党百年红色主题创作采风组分赴赴皖南、皖北进行主题创作采风活动,作为实施省中长篇小说精品创作工程项目的工作内容,按照省文联党组要求,参加活动的作家要把此次主题创作实践活动转化成创作成果,助力安徽文学事业高质量发展、以实际行动向党的百年华诞献礼。

为保证该活动成果的实效与品质,促进文学精品创作,9月25-26日,“红耀江淮 薪火永继”安徽作家庆祝建党百年红色主题创作改稿会在宣城举行。改稿会邀请《美文》《天津文学》等国内八家知名刊物主编、编辑部主任与采风组部分作家进行面对面的“结对”指导。会上,专家对主题创作文本的有关问题、红色题材创作的难度等进行了深入探讨。同时对作者作品提出了很多具体意见和建议,从作品前期史实材料提炼、作品语言准确性、人物关系构成、人物矛盾冲突设计等方面给予了针对性意见。现将部分参会主编的点评意见分享给大家。





稿边笔记


穆涛



  “红色题材”写作,是历史写作,而且是共和国历史写作。

  安徽的大地上发生过的这些大事件,比如皖南事变,是国家疼痛,比如淮海战役,是共和国的奠基之战。这些大事件的主干和主脉络已经清晰,但还有相关联的太多细节有待挖掘和复原,有太多不应该被忽略的人和事有待鲜活呈现。安徽的作家有责任记录下这些,告知国人,也告知今后。

  记录历史,是回头看,如何看待正在发生的事,需要判断力和认识力。看待历史,更需要具备这种能力。清醒的认识力和判断力是第一位的,其次是写法。中国历史题材的写作,是有厚实传统的。小说以演义为主,这样的旧小说有很多。当代一些重要历史题材的小说,也是演义气息比较浓重的,这一点应该被认真检讨。重大历史题材不是一般的故事,如果放肆着去演义,是我们当代人责任的缺失。不仅仅是重大题材,有些作品的判断眼光也存在偏失。比如写东北的那个“夜半鸡叫”故事,比如写西南的那个“收租院”故事。这两个故事已经成了文学笑料,而且是有人生凄凉感的笑料。叙事类的写作,中国古代大致有纪、传、笔记、见闻录四种,前两种是史书体例,后两种是散文体例。以散文体例记写历史也是很重要的,我们今天的人读史书,遇到不太可信,或有疏漏的地方,往往去找前人的笔记或见闻录予与弥补。

  我读到的两篇作品,可以归入笔记,或见闻录。这两位作家是下了功夫的,也写出了自己的个性。钱红莉的《我从皖南来》,行文讲究节奏,其中“堂伯”那个线索好,再往具体里多写一些,让这条线索成主线,会更好,有价值。

  高翔的《骨头的记忆》,材料是用心筛选的,写出了骨头和骨气。但文章开头有点绕路了,好比上高速,辅路有些长。

  当下的“红色题材”写作是热点,国内作家写的人多,但有些问题值得探究,我在此说三点具体看法:

  一、历史事件是已经过往的烟云,时间久了,会产生隔膜。写作者要打通这种隔膜,让人和事鲜活亲切起来。

  二、写历史,依靠材料说话。选用的材料是需要斟酌的,也需要思量。材料,是盖房子的砖瓦、水泥、钢筋,质量要过关,最好能过硬。盖一所结实房子和搭一个临时建筑,用心和用材料是有区别的。

  三、历史,也是有体温的,要写出那种体温感。如果激昂,就写出激昂。如果寒刺骨,就写出寒刺骨,但体温须是正常人的,高烧或低温均不妥当。






骨头的记忆




  安徽省淮北市濉溪县韩村镇小李家,浍河岸边的一个普通村庄。

  七十三岁的李华松吃过早饭,便走出家门。村里的道路笔直且整洁,上了年纪的背着手,踱着四方步,漫无目的地溜达,见了他老远便招呼,有称“叔”的,有叫“哥”的,也有喊本名的,“又去老宅啊!”李华松放慢脚步,点头寒喧。他的身旁是一户户错落有致的农家小院,阳光打在外墙充满童趣的3D立体画上,让这个夏日的清晨呈现出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十来分钟后,李华松来到一处农家四合院前。四合院坐北朝南,门前是一个刚刚修建完毕的百余平方米的小广场。再往前是淮海战役总前委刘伯承、陈毅、邓小平、粟裕、谭震林五人的雕像,他们望向远方,那是濉溪县双堆集地区所在——1948年11月23日至12月15日,淮海战役第二阶段双堆集歼灭战就在那里进行。经过二十三天的激烈战斗,中国人民解放军全歼国民党精锐部队黄维兵团十二万余人。

  打开挂有“中共淮海战役总前委旧址——小李家”牌匾的院门,一处两进的四合院呈现在眼前。土泥墙,荭草顶,石槛,木门,格子窗,一切都是旧时的模样。老李在前院的石榴树前发了一会儿愣——两棵树已有百岁高龄,盘根错结,青涩的果实挂在枝头——然后便开始工作了。里里外外二十二间屋,逐一打扫,擦拭窗户,掸去小马灯、手摇电话、作战地图上的灰尘,清除杂草,查看墙体。然后取出消防水带沿着院落铺设开来,进行消防演练。这一圈下来,大半天就过去了。老李不慌不忙,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一个流程都不少。



  徜徉在四合院里,仿佛一下穿越时空,跨进炮火连天的岁月。

  1948年11月23日夜,李华松的爷爷李志本提着小马灯突然带回家里一批人。李家上下十几口人被进进出出的动静吵醒,这才反应过来,家里腾出的七间房屋,就是为这些解放军大首长准备的。得知总前委的吉普车在半路上抛锚了,李华松的父亲李光者背着牛套马套,赶着自家的一牛一马把车拉了回来。

  淮海战役总前委成立之初,驻地设在濉溪临涣文昌宫。在此的十二天,总前委指挥围歼黄百韬兵团以及阻击各路增援敌人的作战,取得淮海战役第一阶段的胜利。为便于指挥围歼黄维兵团的作战,总前委需要搬迁。作战参谋张升华负责选址,他几乎第一眼就看中了座落在小李家的这个四合院。小李家距双堆集前线不过十几公里,仅有三四十户人家,村子里沟渠相连,周围树木密集,比较隐蔽。这里位于徐宿铁路与徐阜公路之间,是国民党军队“南北对进,打通徐蚌,三路大军会合”的预定地点,每天都有几批敌机临空侦察或过往,总前委设在这里,颇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地理位置和房屋结构都非常合适,但在皖北农村,一户人家有二十二间房屋,家境如此殷实的房东在政治上是否靠得住,是张升华必须考虑的问题。通过交谈,张升华对这个家庭有了大致的了解。李家祖孙三代一共十八口人,年龄最大的是六十三岁的李志本,他三十年代就与徐风笑(中共临涣党支部书记)一起在宿县以西从事中国共产党的地下工作,参加过皖北著名的叶刘湖暴动;最小的是只有半岁尚在襁褓中的李华松。李志本的二儿子李光林曾是新四军特务连的战士,在与日寇作战中牺牲。谈话中,张升华不经意间发现李家的卧室里放着一本《论持久战》,他的顾虑彻底打消了。



  淮海战役总前委从成立到结束不过五十五天,驻扎在小李家的时间就长达三十八天。这三十八天成为李家的骄傲,也是李华松的际遇和机缘。村子里的每一棵树都长满了故事,每一条河都流淌着传说。小时候,爷爷给他讲淮海战役的故事;长大后,父亲带着他宣讲自己支前的经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记忆刻在李华松的骨头里,仿佛那是与生俱来的,他已不仅仅是这场战役的旁观者,更是历史转折的亲历者。

冬天是淮北平原最难熬的日子,1948年的冬天尤甚。连续近半个月,大雪纷飞,目之所及,白茫茫一片。凛冽的北风一刻也不曾停息地从大地上掠过,如同坚硬、生猛的鞭子,一次次抽打着羸弱老人的脊梁。

  此时,黄维兵团被包围在以双堆集为中心东西不足十公里、南北不到五公里的狭长地带。天气实在太过恶劣,飞机无法空投。粮食吃光了,抢的猪、牛、羊吃光了,部队的骡马也杀了充饥,实在没吃的了,就捉猫和老鼠吃。柴火烧完了,就把汽车、马车、房屋拆毁当柴烧,实在没得烧了,就掘坟烧棺材板。

  “国军”陷入孤立无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而在华东、中原、华北约三十五万平方公里解放区的土地上,一幅波澜壮阔的画面正徐徐展开。人不分老幼,运无论昼夜,豫西的、陕南的、冀中的、鲁南的、皖东的、苏北的,推着小车的、驾着牛车的、赶着毛驴的,源源不断地开赴淮海战场。

  小推车从山东赶来。“一条扁担两头弯,千里遥远来支援;一头挑的是白面,一头挑的是炮弹;白面送给同志吃,送上炮弹打坏蛋”。山东莒县小车运输队哼着自编的顺口溜,运送面粉上前线。他们途经山东、江苏、安徽三省,长途跋涉千余里,吃完了随身带的“三红”(红高粮、红辣椒、红萝卜咸菜)给养,最后两天每天只吃一顿饭,也舍不得吃车上的一粒粮,将十一万斤面粉全部送到前线部队驻地。

  小推车从苏北赶来。女队长朱永兰带领宿迁一支千余人的运输大队,推着九百多辆小车,往淮海前线送大米。出发没多久,便风雪交加,头难抬,眼难睁,步难行,但他们一刻也不愿耽搁。经过灵璧县张弯河,河宽六丈多,泥水浸过车身,淤泥拔掉了鞋子,队员过河后几乎全部赤脚前行。又遇碎石山路,他们用脚趾扒住碎石向前推车,鲜血染红了每一粒石砾。五天后,他们终于把九万斤大米运到目的地。

  濉溪刘桥丁小庄的丁怀明带领运输队,冒雪给围攻杜聿明部的人民解放军送面粉和衣服。白天国民党的飞机不断地狂轰滥炸,由于怕暴露目标,他们一路上不能生火做饭,不能抽烟。饿了就啃几口家里带的红薯面窝头,边躲边走,昼夜赶路,腿肿了,鞋破了,终于把物资送到河南永城县东大茴村解放军的手中。在返回的路上,丁怀明感觉自己的两只脚也不痛了,到家才发现十个脚趾发黑,全部被冻坏死。

  543万民工,20.6万副担架,88万辆大小车辆,30.5万个挑子,76.7万头牲畜,9.6亿斤粮食。平均每个解放军战士身后有9个民工在支援。无怪乎陈毅元帅曾深情地说:“淮海战役的胜利,是人民群众用小推车推出来的!”


  对于在襁褓中的李华松来说,当月亮在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的是隆隆的炮声。“最后一尺布,送去做军装;最后一碗饭,送去做军粮;最后一件老棉袄,盖在担架上;最后的亲骨肉,送他去战场。”是他听到的第一首歌谣。

  村子里家家户户碾米磨面、纳军鞋做军装。有牲口的人家还是少,大都人力磨面,老人妇女不分白天黑夜地干,磨盘吱吱地从早响到晚,歇人不歇磨。老百姓做成的军鞋摞成捆,自己的鞋露着脚趾头顾不上缝一针;做成的棉衣千件万件,自己的衣服却露着棉絮。为了让战士能吃上热乎饭,村子里的青壮年把做好的饭菜放在木桶里,盖上棉被,推着小车送上战场,然后再运送伤员回来。

  部队找到小李家的皮匠,要购买枪袋、皮带、马蹬等一批军用物资。李皮匠二话不说,让他们先带走库存,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制三天三夜,手磨破了,眼熬红了,终于按时将物资交到解放军手中。李华松的奶奶当时六十三岁了也没闲着,照样磨面、纺布。有一回,由于劳累过度,她的老胃病犯了,两天没出门。邓小平得知后,安排司务长:“你看咱那伙房还有啥好的都拿出来,大娘生病了,做最好的饭给她送去。”

  有闲钱的把银元借给解放军;不富裕的就贡献车辆、食盐、粮食、种子;缺口袋装米,有的村妇将家里的新被子剪开做了米口袋;雨雪交加,她们用衣服被子盖在粮袋上保护军粮。为修筑工事,主动把房子拆掉,捐出横梁、门板;老人甚至抬出了给自己准备的棺材。不管是小李家这样的前线,还是后方解放区,人民都被广泛地发动起来,热情空前的高涨。这得益于共产党发动群众订立五保公约,把所有民工、军工烈属的户数地亩,都具体分到以居民组为单位的生产组里,搞互助生产。“一头黄牛肥又大,土改以后到我家;耕战互助方针好,老汉扶犁它耕耙。”“兄弟自愿参军了,大家帮他把田耕;深耕细耙庄稼好,支援前线打敌人。”互助歌在百姓中传唱。对群众出的车和牲口折工计算,损坏要折价赔偿或给予维修,不让出工具牲口的群众吃亏。针对民工在支前过程中待遇较差的问题,明确:“凡前后方部队、政府机构、学校、工厂、医院、兵站及其他任何机构、任何个人所有搬运武器、弹药、机器及一切粮草物资等,概应依照规定运费按工给价,或按件给资。一律禁止无价派赴,禁止只分伙食不结工资之义务运输制度。”并详细规定了具体的标准。

  国民党第十八军军长杨伯涛在被俘押往后方的路上,好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熙熙攘攘,车水马龙。而他不久前带着部队经过这些地方时,还是空空如也。经过村庄看见解放军和老百姓住在一起,像一家人那样亲切,有的在一堆聊天欢笑,有的围着一个锅台烧饭,有的同槽喂牲口,除了所穿的衣服,便衣与军装制式不同外,简直分不出军与民的界限。杨伯涛感慨万千:“十八军的失败,非战之罪,应归咎于脱离人民群众,进而敌视人民群众,在人民群众的大海里淹没了。”



  李华松在擦拭小马灯的时候,动作会不自觉地慢下来。望着作战地图和手摇电话,又常常会陷入沉思。这里的每一个物件都像开启他回忆密码的按键,让他的思绪飘向那炮火连天的岁月。

  淮海战役期间物资消耗巨大,人民解放军在河南永城设立总兵站,各县设分站,以保障物资供应,仅淮北地区就设兵站十余处。兵站另设一医院,组织担架队接送伤员,做好伤员的医治护理工作。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兵站门前的小马灯便亮了起来。它见证着军民团结一心鱼水情深的点点滴滴,亲历着淮海战役惊心动魄的历史时刻,编织着人民解放军夺取胜利、劳苦大众迎接光明的壮美画卷。

  在淮北地区,最有名的担架队员莫过于“小耳朵”了。五十六岁的陆万军和其他三人抬着一副担架,刚一入阵地,就被一梭子弹擦伤胳臂,棉袄袖子上露出几个白点。他无暇顾及个人安危,把伤员背起放在担架上,盖上自己的棉袄。唯恐颠簸伤员,走起路来不敢放大步;怕被敌机发现,时起时卧。在枪林弹雨中,一夜往返八次,抢救了四个伤员。当他们抬着第五个伤员返回时,天已大亮,一架敌机投下炸弹,陆万军毫不犹豫地扑到担架上,用自己的身体遮住伤员。吃过早饭后,他又随运粮队前往几十里外的百善集运粮。就这样,陆万军晚上运伤员,白天运粮草,一连八天八夜未合眼。最后实在支持不住了,倒在兵站附近的一座秣秸堆里,一下就睡了三天三夜。家人找到他时,他的两只耳朵已被蚂蚁吃掉一半。“小耳朵”的绰号不胫而走。

  李华松的父亲李光者,当年二十二岁,也是一名担架队员。他们六个人一小组,轮流抬,抢救了不少伤员。有一次,一个看起来还非常年轻的战士,腹部受伤严重,肠子都炸了出来,鲜血直流,眼见着还有几里路就要到医院了,还是没能坚持到最后,牺牲在途中。这段经历,父亲给李华松讲一次哭一次。我带不同的人去参观,李华松都要讲这个故事,讲一次抹一次泪:“要说打仗,就一个字,惨!双堆集歼灭战结束后,光掩埋尸体,就花了半个月。现在的好日子真的来之不易!”

  炮火销蚀的骨肉,无处安放的灵魂。战争是一场只有一方鲜血流尽方能看到尽头的噩梦。经历过战争的残酷,才明白和平的珍贵。安居乐业,国富民强,是每个国人的中国梦。国家的强大需要和平的发展环境,强大的国家更应该有让他的人民免于受战争伤害的能力和资格,让人民的安全感、获得感、幸福感不断增强。



  1980年5月,淮海战役总前委指挥部旧址小李家被命名为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李华松跟在父亲身后,第一次为前来参观的游客进行义务讲解。淮海战役四十周年时,濉溪县决定在小李家建纪念馆。他们举家从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宅迁出。到建党百年时,小李家已先后历经四次恢复修建,这才有了眼前的模样,二十二间草房原样呈现在人们面前。现在的小李家被列入“全国100个红色旅游经典景区”、“安徽省第五届爱国主义教育示范基地”。

  这座四合院见证了李华松的出生成长,李华松经历了这座四合院的风雨变迁。历次维修,每天施工,李华松都是寸步不离,在现场看护管理。于他而言,守着这座小院,既是守护人民战争胜利的成果,也是守护家族的荣光;既是守住朴素的初心,也是守望可期的未来。

2005年9月,父亲去世,李华松自然而然地接过老人家的衣钵。这是一种感恩,也是一种传承。他已记不清为多少人讲述过发生在这座四合院的故事。那段刻骨铭心的岁月在他一次次的回忆中愈加丰满,整个家族的历史在他一遍遍的解说里日益厚重。

  李华松先后获得“第六届安徽省道德模范”、“中国好人”等称号,接待过中央电视台、凤凰卫视的采访。谈及荣誉和辉煌,他的语气淡淡的。担任淮海战役总前委旧址的守护人、讲解员角色,他开始不拿一分钱报酬,直到最近几年,才接过镇里每月发的几百块钱。谈及微薄的收入,他的语气是淡淡的。自己还不记事,母亲就去世了;幼时被石碾压过、下河游泳淹过、亲历过灾荒,三次差点没命;老伴也已去世近二十年了。谈及多舛的命运,他的语气是淡淡的。

  但是讲起去年的一次经历,李华松很是自豪。2020年,淮北市有关部门安排市级以上道德模范、“中国好人”免费体检。到了市人民医院,不管进哪个科室,都有人热情地打招呼:“李老来啦!”原来,在开展“不忘初心  牢记使命”主题教育期间,市人民医院曾先后十批次组织全体干部职工去小李家参观,李华松为他们做过讲解。让老李满意的事儿还有很多——

  儿孙满堂,七个子女都已成家立业,且住在附近。“谁家饭做好了,喊一声就去了,方便得很!”

  这么多年,旧址和文物保护得很好,有什么问题一反映上级就给解决,来参观的人越来越多。

  村里果树遍地,鸟语花香。纯电动城乡公交通到村口,出门方便又快捷。



  血雨腥风,筚路蓝缕。胜利从宣言变成现实,和平的阳光温暖着这片曾经多灾多难的土地。

  七十三年过去了。小李家的钻天杨愈加挺拔,一如刘伯承元帅伟岸的身躯;百万民工独轮车的轮辄依稀可见,至今还抒写着陈老总不朽的诗句;而小平政委察看地图的小马灯,一直没有熄灭,在淮海儿女的心中亮了半个多世纪。

七十三年来,百万濉溪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一代接着一代干,用辛勤的汗水书写青春,埋葬眼泪、贫穷、落后和愚昧;用忘我的工作回报大地,催生幸福、繁荣、文明和先进。而今——

  这是一片富饶的土地。濉溪县连续六年综合经济实力跻身“全省十强县”,入选“全省投资环境十佳县”和“中国中部县域经济百强”榜单,连续十年获“全国粮食生产先进县”称号。全县22个贫困村全部出列,建档立卡贫困人口实现全部脱贫。

  这是一片美丽的土地。生态环境不断改善,社会事业全面发展,城乡面貌日新月异。采煤沉陷区综合治理卓有成效,获批全国重点试点县;“国家园林县城”“全国科普示范县”“全省美丽乡村建设先进县”“安徽省卫生县城”“全省四好农村路示范县”招牌熠熠生辉。

  这是一片多彩的土地。坠子戏、梆子戏、泗洲戏、花鼓戏、琴书、丝弦、大鼓、评书,生活在旋律中唱响;狮舞、龙舞、大头舞、花车舞、腰鼓、竹马、旱船、高跷、独杆轿,生活在舞蹈中绽放;泥塑、面塑、扎纸、剪纸、草编、捏糖人,生活在劳作中飘香。

  这是一片浪漫的土地。一壶茶,一袋烟,一盘棋,一段戏,日子缓慢而绵长,香气四溢。静静村落静静美,袅袅炊烟袅袅飞。古城秀水与厚重人文在此对话交融,徽风皖韵与蓬勃产业在此相映生辉。人们在这里接近乡愁,抵达乡愁。


日头尚早,三丫头就打来电话,问父亲晚上想吃啥。李华松回了句“随便”,然后提着水桶为院里的树木浇水。“天太热,树木干渴也难受。” 做完这些,他就该回去了。

  李华松的日子在一天天的重叠和交错中流逝,简单却充实。花开花落年复年。笔直的柏油马路替代了崎岖泥泞的土路,汽车的轮辙覆盖了小推车的车辙,欢笑声涤荡了枪炮声,这一切却无法冲淡刻在骨头里的记忆——七十三年前,中国共产党紧紧依靠人民,打赢了一场为了人民的战争。从此,共产党这颗“种子”在人民这块“土地”上生根、开花。

  天格外的蓝,如水洗过一般。门外村头到处郁郁葱葱,绿意盎然。声声蝉鸣从不远处浓密的树林里传来,又跌落进小溪河塘,缓缓流向远方。






我从皖南来



钱红莉





  去年,母亲来合肥小居。当说起家族中的一些事情,她偶然提及我的堂伯曾是叶挺的秘书,令我深感吃惊。后来,送母亲回小城,特地向父亲求证。父亲说,我的堂伯确实是叶挺秘书团成员之一。当时,家里人甚至不知道他到底牺牲于皖南,还是被俘后牺牲于集中营。


小时,每临旧历新年前夕,总有一班人给我们家送年画。年幼无知的我,站在一旁,既困惑,又骄傲——我们是村里唯一享有如此殊荣的人家。

记忆里的厨房门楣上,一直挂有一块匾,红底白字,上书:“光荣人家”。小时,年幼无知,一直有疑惑,是不是我爸爸在城市工作,我们家就是光荣人家?

  至今方悟,那是沾了堂伯的光。

  堂伯是六爷爷的唯一儿子,唤名“迎江”,他是村里为数寥寥的读书人之一。战火频仍年代,毅然离家,参加新四军,服役于叶挺部下。这些,是我近年陆陆续续听说过的。

  按照乡里规矩,六爷爷唯一儿子不在了,就由我父亲过继给六爷爷,做了他名义上的继子。

  我问母亲:六奶奶呢?母亲说,她嫁过来时,六奶奶就不在了。后来,她听村里人言,六奶奶并非病逝的,而是不知所踪。我追问,堂伯牺牲后,上面可有发过抚恤金?母亲说,六爷爷去世时,我父亲去县里领过一点丧葬费,仅此而已。


  父亲成了六爷爷的继子,我们家便成了烈属之家,一年年地,享受着“上面”的慰问。

  去年,母亲忽然问,村里那个铁匠的父亲,你还记得吧?

  我当然记得,他们家与我家相隔不远,小时候的我常去他们家玩耍。

  母亲说,铁匠的父亲曾被国民党抓过壮丁,后来逃出来,又去了皖南新四军部队当了一名伙夫。幸存的铁匠父亲回来吐露,堂伯才不是什么普通兵,他早已是叶挺的秘书了。


  童年的我,常听奶奶哀叹,那口气里,满是怜惜之情,她总是这样开头:我小迎江哦……仿佛是她自己的儿子,实则,堂伯只是她的侄子。因我父亲过继给六爷爷的缘由,关系似近了一层。


  犹记每年清明节,小学生的我们浩浩荡荡举着旗帜,去村南河边毗邻山岗的坟地,纪念先烈。

  童年的我,听老人们言说,当年我们村前小河上没有一座木桥。有一天,忽然从西面方向来了一伙新四军,被大批国民党追着打。那些被追的年轻人一边往东边逃一边还击,最后子弹打光了……老人们惋惜地说,那些年轻人只要游过小河,就能保命的。

  凫水过河的十几个新四军,还未游到岸上,国民党拿枪直接将那些孩子打死在水里。

  战事结束,村里人将那些年轻孩子的遗体打捞起,为他们在河岸边挖了两口墓穴。

  老人们还说起一个细节,有一位新四军战士藏在乡村医生家的稻仓里。国民党挨家挨户搜查,有的新四军被搜到,有的没被搜到。国民党拖出医生的父亲,拿枪托砸他,躲在他家的新四军听见动静,就主动出来了,拿自己的命换了医生父亲的命。小时候的盛夏,我们好奇,就去问那位医生的父亲,老人撩起上衣,一次次给我们看——他被国民党的枪托砸伤的肋骨、肩骨。

  每年清明,这位老人都要单独去烈士墓前祭奠。

  这也是皖南事变的余波吧。


  当母亲去年无意间说起堂伯,我自此有了一个心结。

  一场皖南事变,七千多条无辜生命消逝了,他们都是母亲们的儿子。


  我奶奶那些年,总是怜惜着他的这个侄子。她在年幼的我面前叹气哀伤,说是,我小迎江走了,就再也没回来……

  可惜当时,我什么也不明白,不能体恤她的情绪,安慰,更谈不上了。


  我们家那块“光荣人家”的牌匾,一直还在乡下的老屋里。那些年,一批批被送来的年画,分别在堂屋悬挂一年。翌年,差不多被母亲取下剪了鞋样,等到旧历的新年,再换上一批“上面”送来的新画。至今犹记,我们家离开村子移居小城的最后一个旧历新年,上面送来的是九大元帅画像,一位位驰骋疆场战功卓著,他们骑在马上,有的文质彬彬,有的威风凛凛。


  我并不知晓堂伯的名字确切是哪两个字。小时候,对这些一点概念没有。奶奶早已不在了。

  去年,查看了许多关于皖南事变的资料,将事变前后的整个过程仔细捋一遍。这场震惊中外的灾难,被我一点点了解着。

  我的堂伯,一位读书人,走出那座叫做“钱家祖”的村子,再也不曾回过故乡……


  以往,我只将“皖南事变”纯粹地当做历史课本上的一个特殊事件,不过是一种无意识地了解,也是那种所谓的“不动心”,但知道了亲人曾牺牲于那场灾难,便有了更多关切。


  去年便想,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泾县一带实地踏访一下新四军革命足迹。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个夏天,终于一了夙愿。





  在宣州区狸桥镇新四军支队旧址,当遇见粟裕将军逼窄的卧室,仿佛一下触到近代史的体温。整幢房子里分布着会议室、作战指挥室等,收拾得干净整洁,似乎不曾发生过什么。是典型的徽派建筑,青砖灰瓦,穿堂风川流不息。门口一爿菜园,紫茄,青椒,碧韭,豇豆沉沉低垂,果树上挂着无数青橘。


  我去披厦间向守屋的老人讨些热水喝。老人坐在竹椅上,守了一台收音机,像守着了自己的一生。他是看护这幢旧址的人,上世纪血雨腥风的年代,他尚未出生,我亦未出生。老人气质有着青砖一般的肃穆,注定要守住这幢历史建筑,让不同的人前来见证历史……

临走,我说,你这房子真好,冬暖夏凉。老人微微笑:哎,是的。


  屈原《天问》里有一句:何所冬暖?何所夏凉?


  几千年往矣,宣州区一个小村里,正有着这样的冬暖夏凉之所,是太平世界里一爿人间小景。

  天那么蓝,六月的艳阳烈火一样灼热。农户庭院前一蓬绣球,花朵已然萎谢,唯剩葳蕤的齿状叶片。

  时日夏至,一年中白日最长的一天,明月高悬。

  老乡说,绣球开花,要到明年了。





  泾县云岭镇罗里村,新四军总部旧址所在地。

  青山隐隐中围了一个平畴野畈。一块块水田如音符,高低起伏,长短宽窄有致,安静如油画。满目凝固的绿,偶被夏风轻拂,又都是流动着的了。稻秧在六月的熏风下急速抽穗,荷花正妍,白的花红的花,点缀于稻田的深绿中,如梦如幻。白鹭如诗魂,翩翩而起。一年蓬在路旁默默把一朵朵小花举过头顶,远望,仿佛昨夜下了一层薄雪。

  晨起推窗,杜鹃声盈耳,白云如锦锻,铺在山间,天蓝得何其纯粹,山风阵阵,蝉鸣清浅……

望着这云岭的一切,整个人恍恍惚惚。


  八十余年前的乱世,叶挺带领九千余人部队,受命来此美丽山间驻扎,他们一起战斗过,生活过。

  当辗转于新四军司令部参谋处旧址、秘书处旧址、大会堂旧址,以及叶挺将军的卧室、厨房、小花园等处,我一次次湿了眼睛——这些地方,一定有我堂伯的足迹。八十多年过去,作为他的侄女,为着纪念他,我终于来了。

  伫立空旷处,眺望莽莽群山,以及群山间徜徉的白云,身旁溪流潺潺……不知哪一个虚空,才是我的鞠躬之处?


  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

  ……

  亲戚或馀悲,他人亦已歌。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陶潜这几句诗,如今读来,直如芒草割背的刺痛。


  多年前,随一群人去怀宁高河查湾看望诗人海子。在海子墓前,当海子母亲吩咐自己的小孙女儿:快给你大伯磕头。海子母亲口中的“大伯”两字,令我悚然而惊。纵然多年过去,但在我们热爱诗歌的这群人眼里,海子永远也还是一个大男孩形象,他永不曾老去。

而我的堂伯,他牺牲时,尚不及二十六岁年纪。他永远是年轻着的,不曾有过爱情,不曾为人夫为人父。他同样永远是一个大男孩形象,被定格在了皖南这片丛林里。


  云岭烈士纪念馆里,整整一面墙,遍布团以上干部烈士名单。一个一个追寻过去,未曾发现堂伯的名字。

叶挺当年的秘书长李一氓,突遭围剿后,化装成村民突围出了深山。作为秘书团成员之一的我的堂伯,那面有限的烈士墙,再也挤不下他的名字。

  六千余名战死沙场的普通新四军的名字,岂能挤得下一面墙?


  多年以后,我父亲也参军去。

  奶奶曾对年幼的我倾诉,说自己的一双眼睛就是从我父亲当兵离家后哭瞎的。她说:我就坐在门口,望着你爸爸离家的那条路,天天哭……

她大约惧怕自己的儿子,也会像她的侄子我的堂伯那样一去不回。

  我自小在外婆身边长大,十几岁才回到父辈的村里生活,较之其余的堂姐妹兄弟们,我与奶奶的感情,颇为生分。

  当初,奶奶对我,如对客人。或许她太难过了,隐痛一年年在心底发酵,她不得不向我这个年幼的“客人”倾诉一番。





  在皖南的那几日,出奇的湿热,烈阳打在裸露的肌肤上,痛得一凛,继而一个个寒颤。我们的车蜿蜒于群山峻岭间,自宣城、泾县、旌德、绩溪一路行来。

  于不同的新四军革命旧址间,终日奔波,因睡眠欠佳体力不支,一次次双眼发黑。手背晒伤,起了无数红疙瘩,奇痒无比,梦里被自己挠醒,总是睡不踏实……难免情绪低落,直想提前结束行程回庐。转而,再一想,比起当年革命者的艰难困顿,我这身体上的不适层累,简直九牛一毛。

  一个人,若有所信,才能积极将一条路坚定走下去。


  泾县桃花潭镇一个小村里,有一个党支部遗址。当年,一位毕业于复旦大学的年轻人受到感召,悄然来到这僻野之地,当起小学教书先生,默默发展党员,犹如擦根火柴而发出那么一点星星之火。

  我撑一把伞在那里慨叹,若我毕业于名牌大学,想必有更大抱负,肯定不会来到这个寂寞小山村里传道。一位老师从容提醒:偌大一个中国,乱得再也放不下一张书桌,现实是不容你不选择的。

  深感羞愧的我,于那一刻,实实在在理解并懂得了瞿秋白等一大批书生们的赤子情怀。

原本,信仰与道路,向来就是统一的。





  一九四一年严寒中的一月,原本共同抗日的局面下,蒋介石调遣顾祝同统领国民党八个师突然围剿九千余名新四军,历经七日七夜的血雨腥风,由于人数悬殊,唯有两千余名战士突围成功,六千多冤魂无辜倒下。

  千古奇冤,江南一叶;

  同室操戈,相煎何急?

  周恩来当年在《新华日报》上为“皖南事变”所作的十六字亲笔题词里,饱含多少伤痛与愤怒?


  叶挺受命下山谈判,遭无理扣押。第三战区司令官、“皖南事变”直接指挥者顾祝同亲自劝降,只要叶挺说一句新四军违反军纪,向外发一个通告,就会得到第三战区副司令的职位。叶挺始终坚守信念的人格力量,想必令顾祝同折服过。头可断,血可流,志不可灭。叶挺先后被关押于江西上饶、湖北恩施、广西桂林等地,最后被移禁于重庆“中美特种技术合作所”集中营。在渣滓洞,受尽折磨的他写下一首《囚歌》,利用妻子李秀文探监机会,秘密将诗藏在衣服中带出,表达了自己虽深陷囹圄却不改气节的信念。


  小时候的教科书上,有这首《囚歌》,至今尚能背诵出:


  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    

  为狗爬出的洞敞开着,    

  一个声音高叫着:    

  爬出来吧,给你自由!    

  我渴望自由,    

  但我深深地知道——    

  人的身躯怎能从狗洞子里爬出!    

  我希望有一天,    

  地下的烈火,    

  将我连这活棺材一齐烧掉,    

  我应该在烈火与热血中得到永生!


  太平年代里,一晃三十余年过去,这首诗渐成遥远而模糊记忆。

  而今,当来到云岭,置身叶挺当年拍下的无数黑白照片中,仿佛自岁月深处又吹过来一口热气,八十余年前的旧中国,就都活过来了。

  这一张张被定格的历史,正是当年那个内忧外患的旧中国的一个缩影。想不到内外交困的皖南山区,竟也有过短暂的安宁。一帧帧黑白片前,驻足良久,留连难去——山民挑板栗,女孩拿一根竹竿放鸭子,战士们林下阅读,妇女们溪边浣衣,孩子青草间放羊,新四军战地服务团儿童团的小乐手们吹口琴、笛子。尤其叶挺的四个年幼孩子(叶华明、叶正明、叶正大、叶扬眉)在家里堆起沙包进行着军事演习,望了这一张张稚嫩的脸,一双双无邪的眼,怎不令人爱惜而心痛?


  另有一张照片令我惊心——拍摄于一九三九年十月,新四军军部在云岭陈家祠堂召开纪念鲁迅逝世三周年大会。这张珍贵的图片,也是热爱摄影的叶挺亲拍的。

  谁曾想到,于偏僻的皖南丛林里,竟有一支军队在默默呼应着鲁迅精神?

  一行中,有长者透露,叶挺领导的这支新四军是当年文化气息最为浓郁的部队之一。





  “皖南事变”后,担任第一纵队司令员的傅秋涛指挥小支部队分散突围,他自己率领两百余名战士冲出包围圈。当时,傅秋涛的妻子陈斐然带着三岁的女儿跟着部队一起行动,当突围到泾县鸟雀岭时,考虑后面还要通过封锁区,还有仗要打,带着孩子多有不便,夫妇俩决定将孩子寄养在附近村子一个胡姓人家,最后他们突围到了苏南。一九四九年,等辗转找到时,孩子已经十一岁了。

  最可歌泣的,是新四军政治部主任袁国平的就义——连中四弹伤势严重的他,躺在四人手抬式军用担架上,为了不拖累部队突围,奄奄一息的他趁着战士们集中另处讨论下一步突围方案时,径直自担架上滚下,举枪自尽,年仅三十五岁,实现了自己说过的“如果有一百发子弹,要用九十九发射向敌人,最后一发留给自己”的诺言。


  最可歌泣的,还有放弃先期撤离坚守阵地发出最后一封电报的机要员施奇,不幸落入敌手,受尽一年多的折磨,未说出一句机密。一九四二年六月,日军沿浙赣铁路步步紧逼,国民党第三战区决定南迁闽北时,集中营特务将二十岁的她抬至茅家岭雷公山下,将这位花一样年纪的姑娘活埋了……





  作为一名写作者,应有一种自我要求,始终保持独立人格与自由精神。作为一名写作者,同样要避免陷溺于历史虚无主义,我们比别人更需要洞悉历史,反思历史,尤其内忧外患的近代史,从而获得作为个体生命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