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3-07-04 来源:安徽作家网 作者:安徽作家网
近期,我省诗人薛小平诗歌《薛家洼的故事》发表于《诗选刊》2023年第6期;诗歌《春,在罐笼前扬起脸》(外二首)发表于《诗歌月刊》2023年第3期。
父亲与钢铁
我确定,离开薛家洼
去钢铁厂的,父亲不是第一人
高炉旁的马鞍山
山脚下的金家庄,金字塘
重新点燃的炉火,映红了江
也映红了父亲走的幸福路
父亲的背影,只在
鱼肚白的晨光里
或是落在锦鲤般的夕阳中
村里人说,我是火车司机的儿子
自豪的眼神,就会被同龄人羡慕
有时,我也会戴着宽大的柳条帽
缠着父亲,问火车,问高炉
他古铜色的脸庞,不出声
嘴角的烟头,火一闪一闪
前额的轨道上,就会飘过一缕烟
偶尔,也能听到火车的鸣笛声
我会爬到人头矶,眺望大高炉
看火车拖着鱼雷罐
从铁厂到钢厂,喷出的蒸汽
像渔船剪开江水的花
其实,我更喜欢
骑着一个芦苇杆,手举着芦花
或推着铁圈,在江堤上奔跑
嘴里吐着喔喔声
想象父亲开火车
那时,我并不知道一块钢铁
与一座城的关系有多大?
直到那年,火车退休了
父亲也退了休
我才知道,“江南一枝花”的茎叶下
静静地,住满一代人
我与矿山
我相信,从薛家洼到凹山
接我的山风,走了一程又一程
一个在长江边长大的孩子
去凹山采场,开电铲
山水的秉性,早已融在血液里
我喜欢石头的新名词——铁矿石
与江边的鹅卵石不一样
沉甸甸的小身板,有着执拗的一股劲
有时,感觉挖矿像捕鱼
立地旋转、扬臂,探身
撒网的要领,重复在每一个动作里
常常一个人在采场,看日出日落
惬意的时候,会用铲尖的铁笔
顺着陡帮的岩壁,写下皎洁的月光
闲暇的时候,我会打开控制室
除尘,加油,检测
让懈怠的大绳绷绷紧,追赶太阳
偶尔,我也会发发呆
看一层层的掌子面,像折扇
运矿的电车在穿梭,钻机在扬帆
仿佛山体,每挖下去一厘米
一座城的翅膀,就会长出一公分
当凹山,真的变成一座湖
在这汗水与雨水汇集的河流里
我也像一尾小鱼苗,找回自己的家园
春,在罐笼前扬起脸
三三两两的采矿工,从巷道四周
汇过来,脚步是从容的
交班前保养的,凿岩采掘机
比洗过的工装,还干净
一些陈旧的铁锤和钢钎
早放进,矿史的陈列馆
把地下的和煦,从罐笼带上来
有温度的语言和矿石,也被带上来
只是含铁的石头,沉默而高贵
在主井提升机的欢唱中
会从无人值守的VIP通道走出来
而巷道深处,春光只是个忙碌的词
夯实的采矿汉子,一张嘴
就把春天的故事存进身体里
唯有走出罐笼的那一刻
被暖风吹一下,他才看见
春,在罐笼前扬起了脸
脱去棉袄的采场,瘦了一圈又一圈
行走的矿石,衔着春
新鲜的矿石,是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
不带行李和包裹
如冰雪融化的水,流进光滑的溪
被春天的阳光,催一遍
萌动的心,就会长出草
蓝天下大朵的云,听到矿石在交谈
有时大声说,有时在低语
有从高村来,有从张庄来
还有来自地下深处的500米
这些灵性的石头,围起来
如一个个在林间跳跃的小精灵
听见春天的鸟鸣,都会睁大眼
山花浮动的暗香
伏在运矿车与电车的转换间
绿色铺满的春韵画廊
被按在长长的皮带运输线上
我相信,把一吨吨敞亮的情怀
带到大高炉的打卡地
这些砥砺前行的矿石,心里一定
衔着春
轻盈的春风,穿过振动筛
站在圆筒仓的峡谷中,我听到
矿石拔节的骨骼响,夹在隐约的春雷里
仿佛有一座冰川,在融化
振动筛的弹床上,一群
一寸高的矿石,在舞蹈
不急不许的节奏,透过筛网眼
紧跟着传送带
看不见操作工,只有来回移动的
监控探头,熬红了眼
不远处的选矿厂房里
球磨机,欢快地歌唱着
好像还有看不见的矿元素
停在滚筒的睫毛上,将落差的势能
转成耀眼的光,越过头顶
那沙沙的脚步,日夜在传承
犹如一阵轻盈的春风,穿过振动筛
薛小平,笔名,叶之秋。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冶金作家协会会员。诗歌散见《诗刊》、《诗选刊》、《绿风》、《诗歌月刊》、《上海诗人》、《诗探索》、《阳光》、《中国冶金文学》、《作家天地》等刊物,入选多种诗歌文集和年选,荣获第五届上海市民诗歌节诗歌奖。